昭阳不坠(11)
若能阻止谢恒,不,云恒的计划,再让云纪归降,皇帝本就惜才,到时封他个官做,也不失为良配。
何况,二人本就有情谊。
陈昭妧实在不想看有情人错过。
太后让众人都散了去,留下景瑶又嘱咐两句。
赵嘉欢急着回家报喜,一踏出懿祥殿就绷不住,雀跃小跑着奔出康乐宫,上了马车还催促着快些快些。
陈昭妧等到景瑶出来,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也不忍再问。
景瑶默了片刻,屏退侍女,稳着声线道:“妧儿,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陈昭妧应好,叫芸儿先回了府,挽起景瑶,慢慢往御花园走去。
绕过叠石堆山和锦簇百花,有隐约琴声自沦虚池上飘来,好像敲动浮冰静水泠泠作响般清澈。
容与亭中,一道白影淡隐于天地之间。
二人驻足,看清了那人。
陈昭妧还在踌躇着要不要拉景瑶上前,就被景瑶转身的力道带着也拧回了步子。
没等陈昭妧回神,景瑶的脚步已越来越快,陈昭妧只能追着景瑶小跑起来:“景瑶,景瑶!”
好不容易拽住了景瑶,陈昭妧才发现,她竟哭了。
景瑶从未在别人面前落过泪,陈昭妧头一次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搂住景瑶,拍着她的后背。
景瑶一直忍声抽噎着,陈昭妧扶着景瑶倚在自己肩上,在她耳边小声道:“景瑶,你若不想嫁给赵嘉成,为何不回绝太后?”
“我如何能…之前已经惹了父皇不悦,这次定是再无余地了。”
陈昭妧也明白,皇命难违,景瑶这性子万万做不出抗旨拒婚的事来。
“妧儿,我其实…”景瑶哽了片刻,仍没有勇气说出口。
陈昭妧却已经猜到了:“你心悦于云纪,才不想嫁给赵嘉成,是不是?”
景瑶重重点头,哭得更凶了。
她拿帕子给景瑶擦干苍白玉面上的滚滚珠泪,见景瑶这番模样,自己心里也泛起酸楚,却无言相劝。
二人静默伫立半晌,待平复之后,陈昭妧才送景瑶回去。
安抚好景瑶,陈昭妧折回到御花园,快步疾行在回廊中,她真恨不得飞到容与亭,拎起云纪送他去和景瑶拜堂成亲。
从前给景瑶当伴读时,她们三个女子和云纪一起念书,宫中没有皇子,云纪虽是质子,衣食住行和皇子用度也差不多。
闲时,云纪和景瑶对两句诗文,然后一个抚琴一个作画,陈昭妧在一旁看着,以勿扰为名拿糕点小食堵上赵嘉欢的嘴,真是难得的惬意。
云纪那个木头,向来只同景瑶有话可说。
她一早怎么没想到。
远远瞧见亭中多了个黑影,陈昭妧快速向前两步,躲在回折处的廊柱之后,听见了那边的说话声。
“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然谢某不宜在此久留,先行告辞,万望兄台保重。”
她侧目,见那人果真是谢恒。
原来他早就与云纪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谢恒似乎并未注意到躲在廊柱之后的陈昭妧,告辞之后,快步回到朝会上。
殿中歌舞未歇,皇帝瞥见谢恒回来,晃着酒樽,随口问了句:“谢卿去何处醒酒了?怎么现在才回?”
“微臣听见琴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池边,回时寻不到来路,耽搁许久,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笑道:“那是云纪在抚琴吧,他的琴声最是悠扬清朗,真可谓余音绕梁啊。”
谢恒起身,拱手回禀道:“正是云公子,微臣与之论琴,颇见其清骨神韵。”
“你也懂琴?”皇帝略惊讶地睁开迷醉的双眼,支起身子,“好啊,朕近来命乐府新谱了几曲,你得空便进宫来听听。”
谢恒颔首,领恩后归座,被安国公瞪了一眼。
此时,陈昭妧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她早来一点,会不会阻止云纪见谢恒。
她现在和云纪说景瑶的情意,还有没有用。可她若不把这层窗纸捅明了,恐怕云纪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之后是否会和梦境中一样……
犹豫良久,亭中人声不再,四下寂静,冷风吹过,吹得陈昭妧脸颊和耳朵有些疼。
她想到,景瑶也最怕冷了,听闻南齐四季如春,那地方许是最适合她。
陈昭妧不再犹豫,快步走进容与亭,对着白衣背影道:“景瑶她…有婚约了。”
不是成亲,她就是在明晃晃地提点云纪。
云纪竟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可她心悦之人是你。”
云纪仍旧置若罔闻。
言尽于此,陈昭妧语罢,转身离开。
她其实也没有把握。
云纪这样又冷又木的人,她实在不知他究竟能对景瑶有几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