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了共识,剩下的就是说两句顺风话了,太后道:“原是你们公爵府上嫡女的亲事,还有不好一说么?若论开国侯的爵位,女儿配国公也算高攀,孩子不来你家就没有这样成就,横竖至亲骨肉,难道还有人害了她不成!”
明夫人讪讪点了点头,本来想着留巳巳在家,和大哥凑成一双的,现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看来各人自有各人的前程啊,只是自己很觉得愧对巳巳,等回了家,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起才好。
辞别太后,从禁中回到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太后留她用膳,她婉言谢绝了,心里装着事,总要早早办妥了才能安心。
马车进了东榆林巷,老远就看见有人在台阶下徘徊,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舒国公。
他站在车前牵住了马缰,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太后召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不消细说,各自心里都有预感。明夫人默然看了他一眼,提裙迈进门槛,边走边道:“进去细说吧。”
进了前院的偏厅,舒国公拉她坐了下来,手忙脚乱给她倒了一杯水,催促着:“别打哑谜了,快说吧,太后要咱们梅芬如何?”
明夫人叹了口气,“昨日你的猜测,可说中了个十成十。太后哪里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陈国公和楚国公身边都好安排,唯独魏国公到如今房里都没个人,想在他身边安插耳目,只能在女使小厮里打主意,哪里及枕边人来得有根底。”
舒国公犯了难,捶着膝头道:“这可怎么好,咱们梅儿连自己都摸不透,还能指望她去琢磨旁人?再说这样的婚姻,实在是悬得很,闹得好一步登天,闹得不好一败涂地,梅芬过着太平日子尚且还闹脾气犯毛病,要是到了人家府上,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还让不让她活命了?”
总是一片慈父之心,虽然孩子不听话,顶嘴耍赖惹得他很不高兴,但毕竟是亲骨肉,天下除了江珩,有哪个当爹爹的不忧心自己孩子的小命和前程。
结果听他说完,明夫人捧着脸嚎哭起来,不为别的,为自己愧对巳巳。在女儿和外甥女之间,她终究还是选了保自己的女儿,人性如此自私,将来死了,可怎么面对早亡的妹妹!
舒国公见她这么一哭,大觉了不得了,忙起身替她擦眼泪,切切说:“你别哭……哎呀,哭也不能解决眼下的难题,还是好好想个法子是正经。你也别急,好歹当年我勤王有功,纵是将来梅芬的婚姻出了岔子,官家念在往日功勋的份上,至少不会难为梅芬。”说着说着,变成了开解自己,“咱们梅芬可有什么坏心思呢,这么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孩子,知道什么朝中大局?你暂且先应了太后,将来只要魏国公不造反,好生活着还是不难的。”
谁知这番话并未让明夫人得到安慰,她抓着丈夫的手说:“只怪咱们生得少,要是多个聪明灵巧的女儿,也不至于连累了巳巳。”
舒国公怔了下,“这和巳巳什么相干呀?”
明夫人泪水涟涟,哽了半天才道:“我为了保梅芬,把巳巳给填进去了。真是……不知吃了什么迷魂汤,我竟觉得太后说的姊妹易嫁很是中听。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了,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哪里来的脸面对巳巳啊!”
舒国公也呆住了,要说这种心境,确实难以说清,一则因梅芬抽身感到庆幸,二则又为坑了巳巳羞惭不已。
还是男人决断,既然木已成舟了,便让女使进后院,把表姑娘请来说话。
云畔来的时候,心里也没底,料着大抵是幽州那头又有什么后话了。
“你说,难道是爹爹改口了?”她偏头问檎丹。
檎丹也顺势掂量,“要是郎主果真处置了柳娘,那小娘子跟他回去吗?”
这个问题很让云畔犹豫,若论心,她对爹爹失望透了,甚至连认都不想再认他。但客居在姨母府上不是长久之计,来日梅表姐出阁了,她独个儿住在后院也多有不便。至于先前说过要自立门户的话,终究是走投无路时的选择,若是好好有个家,自小养尊处优的贵女,谁也不愿意在市井中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再说吧!”如果真是爹爹来了,也得听了他的意思再做定夺。
然而走进前厅,并没有看见爹爹的身影,可见是她多虑了。倒是姨丈和姨母在堂上正色坐着,看神情很肃穆,见她进门都站了起来,姨母叫了声巳巳,“来,我的儿,这里坐下。”
云畔有些闹不清了,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姨丈和姨母的神色和往常不一样。
惴惴坐下后,迎来的也是长久的沉默,她觑觑姨丈,又觑觑姨母,轻声道:“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巳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