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33)
“不好,快走。”孟楚衍眼见这骤然发起的攻击,猛然提气,抓过走在最后的白葭衣领,一跃而起。
“呲——”数道金箭绵延相连,交织成一片纷扬箭雨,与风刃相交连绵成一片裂帛之声。而其中偏离轨道的风刃也不在少数。
蓝忍殿的一道廊柱被射日箭射中,裂缝随即‘喀拉啦——’的一阵攀附而上,只听“嗙——”的一声,旋即倒塌碎裂。
金色的光影如同有意识一般在空中往复来回,纵横循环,掩护其后那一行人,直到人影迅速消失在殿后。
般蒲见此,心中颓力的同时仿佛被羞辱一般难以自抑的愤怒。他狠狠咬牙,竟是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双手猛力一拂袖,两道深蓝的风刃瞬间飞射出,一连击偏了数只射日箭的方向。
“区区现世人类,胆敢与我上殿贤者相抗,难道你不怕死么?”般蒲心中恼怒,猛然向后一甩袖子向前一步,泛着一圈深蓝的眼瞳异常狠厉的盯着张弓搭箭的阿瑛。
“死?”阿瑛像是没听懂一般木然重复了一遍,忽的那空洞无光的眼瞳中闪烁了一下,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重新看向面前的男子,眼中居然有了模糊的人影。
于是,那一道风刃,阿瑛不知是来不及去避开还是刻意不动,竟就持弓站了在那里,一动不动。
“叮——”所有的射日箭都落到了地上,发出的激鸣脆响在这晃荡中的蓝忍殿中一清二楚。
“你……怎么回事?”般蒲震惊的看着阿瑛,只见她腹部那道被风刃穿刺而过的窟窿迅速愈合,最后只留下了衣料上那殷红的大片血渍。
阿瑛看着自行痊愈的伤口,抬起头来,就真的像一具表情麻木的机械。
般蒲盯着阿瑛,吃惊于她异乎寻常的惊人恢复能力,猛然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已非人,而是鲁班术制人。”
那个持弓的女子此刻拢在一身金光中,面目璀璨,眉眼漠然却隐约透着一股哀戚。
“没想到,现世人类居然会有人以此等逆天阴煞的术法炼制活人。”般蒲气息一沉,忽然不欲再和阿瑛纠缠,而是转身向着蓝忍殿去。
“啪——”一道金箭射入般蒲脚前数寸之处。
“看来你是不死不休了。”般蒲眼中怒气大盛,他沉着脸回过身,双手卷袖,蓝忍殿中一时间风刃凌乱飞舞,对准了展臂搭箭的阿瑛。
墓茔山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转醒过来,那震动持续不断,袅袅烟气般轻盈的白屑从山间纷扬飘落,而山腰中的蓝忍殿前那不断倏忽流窜的金光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瑛嘴唇动了动,似乎叹了口气,她像个孩子一般执拗的低声嘀咕,“……没死……”
般蒲没想到阿瑛居然如此难缠,肋下未好的伤此刻又扯出了一道新的口子。他看了眼蓝忍殿的方向,垂下眼,缓缓走近侧躺在地上的阿瑛,听着那一声声天真而悲戚的自问,眼神动了动。
七十二道风刃每一道都被阿瑛挨了下来,此刻她遍体鳞伤的倒在血泊之中——四肢被齐齐斩断,身体各处骨肉翻绽碎裂,即便是那惊人的自愈能力,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恢复。
般蒲看着破碎如机械零件一般的阿瑛,皱眉,“你为什么这么想死?”
阿瑛不想回答,不想告诉他——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
般蒲安静下来,耐心的等了一会却依旧没有等到回答,他看了地上破碎的人须臾,又用那种沉静如水的声音,忽然问,“你叫什么?”
阿瑛依旧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身侧那个人依旧还在,终于嘴唇微微张了张,“阿瑛。”
墓茔山的晃动愈演愈烈,般蒲踉跄了一步。射日箭射穿了他的肋下和胸腹,原本他可汲取墓茔山的力量轻易自愈,可此刻突忽逢变故,他只能按住伤口尽力愈疗,然而伤痛早已火辣辣的蔓延全身。
他禁不住晃了一下,在这数百万年来前所未有的晃震中抬起眼来,向着高处那座银白的忘今殿以及更深远处看去,忽然感受到一种异常的虚无感。
“也许……阿瑛,我们会死在一起。”
第94章
冰冷锈红的苍生殿泛着无机质金属的锐利生硬光泽,在震动的墓茔山犹如一颗惴惴不安的深色心脏,散发着幽幽的赭褐暗光。
与殿外的山摇地晃相对,在这一座仿若由冷金属建成的殿宇中居然完全感受不到丝毫震颤和轰鸣。此刻,在静谧的殿中忽然响起一个压低的威慑声音。
“地祇与归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如此?”
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男人罩着宽大的兜帽,露出的面容眉目清朗,透着坚毅,而他微微抬起的眼睛,瞳孔散发隐隐褐色暗芒,额间那枚赭褐的闪电印记闪着幽光。此刻,他正被一道藤蔓似的青白雾气如同一只粽子般从头到脚严实的缠裹住,不得动弹的立在殿宇中央,而雾蔓的另一头则在叶滕玉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