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21)
在两人的争执间,叶阑声的眼神却骤然一缩。此刻,这莲火幢幢燃熄的归墟尽头如同有一块巨大钉板悬在头顶,虚空中密密麻麻的林立着无数紫白的绳索。
“哎呀,这阵势,我们连人带船估计都要被射成筛子了。”
无湮大剌剌的声音哀嚎起来,她转过一张哭丧的面孔,只见两条眉毛都愁苦深重的拧成了八字。她看了眼红舟上的众人,挥动手中的黑鞭,连声央道,“上面那位叫阿瑛的姐姐,别磨蹭了,要下来就赶紧啊。”
白葭和李问真闻声双双回头,一眼看到空中如同牛毛一般,倒刺而下,蓄势待发的尖锐绳索,俱是忍不住大惊失色。
无湮刚喊完,眼角一动,余光瞥见连翘伸出脚踩上了一朵漂浮的红莲,一个倾身轻巧翻出红舟立于一朵莲花之上。她眉梢一动,一脸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不走?”
那一只红莲下的黑河水微微晃出几道起伏,渐渐飘动起来。
连翘望向数丈高的虚空中那个脚踏红莲,双手不断翻转捻诀的火红身影,而后又看向虚空中遍布星辰斑点一般的尖利绳索,摇头,“你们先走,我要和沈姐姐一起留下断后。”
无湮脸上似有懵懂的看了连翘须臾,撇了撇微微抿起的嘴唇,“哦,好吧。”
“我们会在上殿再见的。”连翘说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瞥过白葭。
空中的绳索泛起一阵闪亮的光泽,竟是都被注入了十分的灵力,每一根绳索都坚硬如铁,锋利无比,它们在虚空高处慢慢的调整方向,对准舟上每一个人。
叶阑声看着眼前的情形,眼眸陡然暗下来,当即冷声道,“无湮,不能等了,必须立刻走!”
说着,叶阑声看向白葭。只见她一瞬间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不发一言的仰头去看生死道。
无湮会意点头,肩骨一动,高举的手猛然挥落黑鞭。长鞭抽打在黑河之上,船头的水骤然分作两岭,红舟顿时如同一只箭疾驰而出,速度之迅疾让众人皆是一个踉跄。
阿瑛射出手中一箭,一眼瞥见空中多如牛毛似的绳索,只见白葭在生死道下的一叶红舟之上满脸殷切望着她,她不由微微一楞。
如此高度纵身越下,她阿瑛即便是最后落入黑河中,最终也只是同宁先生一般沉浮,永远死生一处罢了。
她脑海闪过这个念头,漠然的眼底忽然一个闪动,下一个瞬间双脚不由自主的踏出,竟是鬼使神差的一跃而下。
就在那个瞬间,万顷利刃一般的绳索如漫天流星划破这归墟尽头。
“叮——”尖利的绳索不断刺落沈兮夷周身张开的莲花屏障上,被反弹后与其他急坠的绳索相撞后发出一阵脆响。‘般若’在屏障内翩迁起舞,蝶翅间散出一条细细的红色尾焰,迤逦而盈亮。
沈兮夷看着绳索如同疾风骤雨从自己身畔坠落,流转的丹凤眼登时一眯,指尖轻点般若,遥遥指向数十丈下的黑河。
“咿——”一道莲火烫得一条黑影发出一声尖利低啸。那虽并非自己的地狱红莲火,但这莲火除了自己也只得一人能施用。沈兮夷转过头,看到了黑河面上孑然独立的连翘,眉心一蹙,唇间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当初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带回连翘并用自己的血为其稳固魂力,使其得以存于归墟,今日看来,当初如此行为似乎错的彻底。
阿瑛伴随着弓箭的金光如同一团小小的太阳坠向黑河。下落的过程中,她体验到了这逾数百年的未曾有过的轻松和自在,仿佛自己的身体化成一缕风消融而飘散。
白葭向着急速下落的阿瑛张开双臂,这时她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和莽撞——由于惯性和重力也许她根本就无力接得住阿瑛;又或许因为下落的方向和趋势,她也根本接不到阿瑛;更或者,她会被那无数落下的绳索直接射成刺猬。但她不允许自己后退,固执的仰头,眼睛注视着那道金光不放,执拗的伸出手。
眼见虚空中无数的利刃绳索就要追上下落的阿瑛。白葭眼中的光一点点闪动起来,她咬紧牙,倒握住龙骨,就在抬手想要再度去抓匕首刃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唰——唰——”几道气流一般的闪耀的风刃几个纵横向着漫天的绳索飞斩而去,而风刃之后,一张血网猛然急蹿向虚空包裹住了下落的阿瑛。
白葭霍然回首,只见李问真凝视着虚空,唇瓣翕合,一手举在胸前捻诀。他的脸色苍白中泛出病态的晕红,额间虚汗漓漓,整个人看上去却不知怎的有些异常。
漫天的利刃之雨犹如一张滴水不漏的天网,叶阑声挥动掩日剑劈斩出一道道剑气风刃,好不容易在其中破开一道口子,却又被立即严密补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