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12)
阿瑛在金光中的身姿飒爽,强烈的画面一瞬间涌上了脑海。前尘往事,物是人非,白葭的心神一下被那股翻涌的情绪所攫取住,一时间心绪难平。
孟楚衍瞳孔涣散,恐惧从毛孔以冷汗的形式散发出来,方才那种强烈而鲜活的濒死感觉是如此真实。在全身渐渐回复气力的同时,一个清朗明脆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你就是孟楚衍?”
叶滕玉看住一脸错愣着抬头孟楚衍,眉梢微动,似乎被垂在脸上未干的泪痕弄得有些发痒,她一个抬手用袖子狠狠的抹了把脸,垂眸看他。
孟楚衍的视线从那双湛碧晶莹的眼眸落到叶滕玉手中握着的那把真刚剑,眼底一阵波动。
“这把剑是你的吧。”叶滕玉冷着脸,把手中的真刚剑向孟楚衍递去,“给你补残剑的人让我把剑转交给你时顺便捎句话给你,她说——各自安好,好自珍重。”
雪亮的剑刃上映出孟楚衍闪烁复杂的眼神,左眼殷红蜿蜒的伤疤和剑刃上那道裂痕纵横交错在一起。他青白干涸的嘴唇微微一抖,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话就要冲口而出却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顿了一下,孟楚衍慢慢向前伸手接过那一把真刚剑,脸色悲伤而犹豫。剑柄斑驳的纹路搁在手心,那一瞬间和掌心厚厚的一层茧有一种微妙的契合。
“她还好么?”孟楚衍盯着真刚剑上经久的干涸血渍,终于问道。
叶滕玉看着面前这个潦破沧桑的青年剑客,语气毫不留情,“她因数百年前逆天行事而受罚于族内,数百年来在灵池边上的石崖日夜受暴雨浇筑,天雷劈击,鹫鹰啄食的刑罚。”
“什么?”孟楚衍大惊,握剑的手一抖,撑着掩日剑挣扎着起身,“那个石崖在什么地方我……”
“她不想再见你。”叶滕玉知道孟楚衍要说什么,当即一口断了他的想法,重复了一遍,“她说了,望你好自珍重。”
孟楚衍吸了口气,整个人一晃,被身后的白葭一把扶住。那一刻,耳边归墟尽头那纷乱的金属相击,以及沸腾的人声一下子都远去了。
“孟大侠……孟大侠,咦?焖大虾?哈哈哈……那我以后就叫你焖大虾好了……”坐在枝丫上的青衣少女想到什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似乎觉得煞是有趣,在枝丫悠哉晃荡着两条腿。
那是孟楚衍第一次见到木清瑶,见到那个像只猴子一样闹腾,像麻雀一样叽喳的少女。
第86章
那一瞬间的沉默里,叶滕玉垂敛下眼皮,不去看孟楚衍,极力咬住嘴角。
她并非不可理喻的人,但当时若非孟楚衍横插一手,也许她就来得及救回黄煌。虽然她明白那个可能微乎其微,但毕竟连那可能的机会都被他阻碍剥夺了,为此她忍不住对他有着深刻而难以介怀心结,藏不住心思的她不免也没有好脸色。况且,她也不曾说谎话去故意折磨为难孟楚衍。
地祇们都是通过灵池的血来传承的,强出灵衣的她当时血脉未全,虚弱不堪,是那个被啄食得遍体鲜血,衣衫褴褛,浑身湿漉漉的白发老人跛着脚一点一点把她拖去了石崖洞中,而后以其自身血为她调息照顾,这才得以勉强完成化生。
那个老人便是地祇灵族通晓一切的族姥姥,木清瑶。据说她曾是族中古往今来灵力最出众一人,甚至据说足以影响缔结羁绊的人类的命运。而在传授她灵族之外的一切相关知识后,老人早有预料似的把那把修复了的真刚剑交托给了她。
那个老人悲戚而寂寥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坚定,一双湛碧的眼睛如同深海明珠晶莹有光,颤巍巍的走到石崖的刑台之上,坦然的张开双臂接受日日例行的刑罚。
是的,即使受此等难以忍受的残忍酷刑,她亦不曾动摇后悔分毫。
叶滕玉看到孟楚衍此刻这怅然若失,备受打击的神情,心中为他至今未曾忘却族姥姥半分而动容,可是一想到又是他害的自己失去黄煌。心中矛盾翻腾间,她用力咬住嘴唇,绷紧了脸。
白葭一时未明白两人有何溯回渊源,然而她是相当敏锐的一个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孟楚衍手中那把带有裂痕的剑,顿时只觉得这剑很是眼熟。她思索了一下,眸光一动,惊诧的看向叶滕玉。
——不会错,他们像打哑谜一般说的那个人,就是木清瑶。小瑶确实还活着!还为孟楚衍修复了这把真刚剑!
想起最后见到木清瑶时,那副瘦骨嶙峋,苍老不已的样子和那沧桑颓力的眼神,白葭心中钝痛难受起来。她死死抿紧唇,没有说话。
“白葭——”
就在这时,生死道的左右不约而同的传来一个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