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98)
那个声音听上去听年轻的,白葭一惊,登时转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灾难时刻,除了这个老妪竟还有人没离开这里。面对灾难,逃生和想要活下去不是人的本能么?
只见那一间砖瓦俱碎于前的石屋门里走出一个穿着工装蓝的衬衫和黒裤的年轻女性。她浓眉黑发,用红绳系着两条麻花辫子一前一后的搭在身上,编发间发丝有些凌乱,没有血色的脸上两颊上却各有一片高原红。
她看了眼白葭,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老妪,低眉垂眸的道,“真的别管我们了。你也赶紧逃吧。”
“阿屏。你也走吧。”老妪叹了口气,那无可奈何的口气只怕是已劝上阿屏几回无果。
阿屏没有说话,垂敛着眉目。
“你们为什么不走?不应该赶紧逃命要紧么?”白葭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两个眉目神情依稀相似的人。
她已然见过那诸多脱离现实,离奇诡异,违背常识的诡谲之事,但眼前这两人这般违背常理的行为着实让她惊疑不已。
阿屏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于我们来说,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舍弃的,它们的存在甚至比生死更重要。我是阿婆从小从垃圾场捡来养大的,不管怎样我都要她呆在一起。况且这灾难真的要来,天地虽大但我们一时又能逃多远,逃到哪里去呢?”
远处的海水滔天,掀起万丈狂澜,遥遥看去,简直遮住了半片天际。这是大地上从未有过的史无前例的灾难。
地震,海啸和火山爆发齐齐发生,让这离灾源最近的客尔伽古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中,但这并不是可以放弃的理由。
白葭看着阿屏,只见她眼中毫无神采,有一种欣然赴死的颓然和无望,她心中忽然噌得一下冒出火气来,她抓住阿屏的手臂,厉声道,“那就呆在这里等死么!?有一丝希望的话,就不应该放弃。”
阿屏抬头,眼神极其古怪的看了白葭一眼,“还有希望么?即便活得再艰辛,如果可以的话,谁会想死。可眼下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逃得掉么?横竖都是死,我宁愿死在熟悉的地方,和相依为命的阿婆死在一起。”
“没有了,没有了……”阿屏干涸苍白的嘴唇微动,喃喃着。她挨紧阿婆,眼神飘零的遥遥望向这红色与黑色交融的大地。“我不能选择如何生,难道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利都没有了么?若这一切都会过去,等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你……”白葭整个人气得发抖。
人们总是这样,觉得即使什么也不做,灾难,暴力和不幸也终将有结束的那一天。
“谁说没有希望?我有办法让你们活下来。”一个明越清婉的声音在这轰隆的震响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距离灾难中心如此之近的残垣废墟之地居然接二连三的出现未离去的人是白葭着实始料未及的。她循声转过脸,在看到背后的那人时,一下瞪大了眼睛。
那黑沉沉的背景之下站着一个妍丽的白裙少女。精致小巧的五官,玉瓷似的白皙皮肤,漆黑偏分的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在灰蒙蒙的压抑背景下分外明艳。然而,这样一个丽致少女却有着一双如同明珠一般纯澈湛碧的眼眸。
“你……是地祇?”白葭看着哪一张莫名熟悉的脸孔,愕然脱口。
“你知道地祇?”那个少女愣了一下,偏过头惊讶的打量白葭,眼中流转过疑惑。“你是谁?”
白葭此刻身上所穿的还是数百年前那一身白衫,长发半盘而起,额间环着一枚金色的五芒星。服饰装扮有些古怪,与一旁的阿屏全然不同。
“白葭。”白葭报上姓名。
那个少女琢磨了一下,似乎对白葭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她皱了皱眉,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道,“我叫叶滕玉……白葭,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地祇的?”
白葭想起了那一个青衣少女,最后那个悲戚的眼神,唇角凄然,“我曾经见过一个地祇和你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谁?”叶滕玉湛碧的眼眸一动,看向白葭。
“她叫木清瑶。”白葭不知怎的总觉得眼前这个初见的陌生少女有些眼熟,于是便不自禁的如实回答了她。
“木清瑶?”叶滕玉吃了一惊,重复了一遍,不由再度细细的打量白葭,“你认识我们地祇灵族的族姥姥?怎么会?”
什么?木清瑶是地祇灵族的族姥姥?难道……小瑶在数百年那场劫难中存活下来了?可是……如果真的还活着,那她又为何这数百年间也不去找孟楚衍?
白葭一震,怔楞间和叶滕玉目光所触,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相似的惊诧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