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帽之下罩着的自然就是孟楚衍，而一旁同样注视着无妄海的两人则是叶阑声和黄煌。

叶阑声抿起唇角，没有否认，目光遥遥落入那一个黑洞深处，“九唳鬼眼下的这条通道不同于濯吾河的入口，没有天堑鸿沟阻隔，相对易于跨越，因此为避免归墟和现世的往来颠倒混乱，长镇千年从不曾被打开。”

他冷然平静的声音混合在山摇地动，海水翻腾的浑厚暴裂声响中，像是一种无调的吟唱和祝颂，听上去有些莫名的悲悯。

彭拜的潮水哗然褪去后露出了整片泥沙滩的原貌，只见离海面不远处整齐的堆砌着一簇簇腐烂白骨，而靠近海面的大半骨头早已被海潮冲散的七零八落，乍一眼看去仿佛散落成了埋在这片泥滩里的众多“贝壳”。

“糟糕，我们来晚了。”孟楚衍望着堆砌的骨堆，眼神闪烁起来，略一沉吟，道，“看来他们……祇已经进去了。”

大地的深处持续不断的散发出猛烈的震颤，他在黑兜帽中望向狂暴晦暗的海面，哑声喃喃，“难道，千年前的那场末日灾难要再度来临了么？”

他的这般自语在四周的轰隆中宛如细细蚊蝇之声，然而被强劲的海风推递到了一旁的另外两人耳中。

远处火山口不断渗出殷红炙热的岩浆，径直灼烧了远近的空气。黄煌嗅到了鼻尖的异常的热度，抬头望向这末日景象却似未有什么反应，雪白的脸上除了五官外一片空白。

叶阑声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须臾后才出声，道，“无所谓来得早晚，即使我们赶上，也根本无济于事。这天地也许除了阴主，谁都无法阻止制衡得了太昭，包括至高诸天。不过，即便我们的力量再绵薄微弱，此时此刻也必须去往归墟。”

孟楚衍怔了一下，转眸看向叶阑声。那一瞬间，两人在相触的目光中达成了无声共识，孟楚衍微微颔首。

叶阑声像是想起什么，转向一旁那个满身阴沉死气，宛若游魂的短发少女。只见黄煌虽抬头看着眼前的灾难，但空茫无光的眼中却什么影子也没有。然而这个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的少女，以自身为介质为条件，执意要跟随他们去往归墟。

他眉头微蹙，顿了一下，忍不住再次提醒道，“黄煌，归墟并非现世人类可以随意去的地方。你真的想好了？”

黄煌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反应，少顷，那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眸才终于在凹陷的眼窝中安静的转了过来。她漠然的看了叶阑声一眼，复而垂下眼，无动于衷的道，“那我去了又如何。”

她语气中那种全然不在意一切的置之度外让叶阑声微微抿唇。

自从记忆完整之后，他能清晰鲜活的感知到各种情绪的涌现，数百年来情感一直像被一道屏障阻挡住过滤，而无法直接、真切、完整传递过来的那种隔阂感消失了。

此刻，叶阑声看着黄煌那一种对生死的了然无谓，眼神变了变，最后只听得他道，“归墟有着重重危险，身为人类的你此去不但会再度折寿，还可能会丧命。”

“丧命？”黄煌把这两个词抵在舌尖，像是疑惑又像是在思考般念了一遍，她眼皮微微一动，望向叶阑声，沉沉的眼眸阴郁起来，幽深的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我想好了——我，要去。”

那是一种没有转圜余地的冷硬语气，坚定而执拗，带着一种不接受否定的决然。

叶阑声抿起嘴唇，沉默下去。

孟楚衍听到黄煌咬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不由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巨响，一个声势浩大的浪头在狂风肆虐的无妄海上猛然拔出海平线，冲天而起，形成一个扶摇而上的巨大海潮。孟楚衍登时转头，乍然见眼前这直直掀起几乎万顷高度的浪潮，心中一惊，登时压紧眉头。

海水还在继续蹿升，朝着那肉眼几乎不可企及的高度不断攀升而起——若是以这般磅礴的落势，显然足以把脚下的这片泥沙滩寸寸拍裂。

这般危机的当下，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赶在这擎天巨浪拍下前进入九唳鬼眼。

“阿叶，我们必须得走了。”孟楚衍紧盯着向着天际一路攀升而去的浪潮，催促道。

叶阑声也看见了眼前这幕，脸色一变，短促的吐出一个字，“走！”

话音刚落，三人便向着那翻天蔽空的黑色巨潮疾速奔冲而去。

巨大的浪潮向上攀蹿的速度随着高度陡然减缓，直到一个临界点，忽然停在了高空中。然而下一瞬间，只听见一声洪大的“刷——”声。这万丈滔天的黑色巨浪以毁灭一切，撕破空气的速度和力量汹涌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