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529)
我甘为宋国舍弃一切,一次又一次沦为他人棋子,一次又一次背负天下骂名,可笑今日却得知,宋国与我,竟有杀父弑母之仇!
而我此生挚爱的恕儿,也因为我为宋国所做的一切,与我背道而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苍天诸神竟然与我开此弥天玩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刘璟不禁掩面而泣。
……
荷花池的冰面上,身着浅桃色兔毛坎肩的女子,一手提着盏描花的明灯,一手抱着件黑色狐皮大氅,匆匆向摘星台行去。
白玉高台下,她驻足抬头,看向台顶男子的背影,娇憨地唤了一声:“殿下可真让人好找!”
待男子转头,女子已跑跑跳跳地登上了高台。
女子的双颊已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她放下灯笼,展颜一笑,一把便将狐皮大氅裹到了刘璟身上。
视线模糊间,刘璟恍然以为这身形娇小、步履轻盈的女子便是他心心念念的恕儿。
不待刘璟辨识清楚,女子忽然环抱住他,以自己的身子暖着全身冰冷的宋王。
女子的脸埋在宽阔坚实的胸膛上,闷声道:“奶奶与母后双双辞世,姿儿也深感悲恸,还请殿下节哀,保重龙体。殿下若是在此受了风寒,还如何操持国丧祭礼?快随姿儿回去歇息吧。”
刘璟回过神来,轻轻抚了抚那柔顺的兔毛坎肩,冷笑一声,道:“国丧祭礼?当年怀王战死赵国的祭礼,寡人虽然年幼,却也记得清楚,祭礼不需要寡人亲自操持,只需要在众臣面前哭上一哭,便算交差了。”
凌姿仍在刘璟怀中,双手慢慢顺抚着刘璟的腰背,说:“当年殿下年幼,还未亲政,自然无需亲自操持祭礼。可是如今殿下正值壮年,若不亲自主持国丧,岂不背负不孝之名?”
刘璟语气冰冷:“寡人纵是不染风寒,也懒得去操持国丧。他们活着时,寡人自以为已经竭力尽了孝,死后诸事……寡人心累,管不了那么宽。凌美人若是乐意操持国丧,便由你操持。”
凌姿在刘璟怀中柔声道:“殿下若真打算将自己不愿做的繁琐之事交由姿儿去办,姿儿自然是乐意为殿下分忧的。不过,姿儿好奇,殿下会如何犒劳姿儿呢?”
刘璟推开凌姿,提起一旁的明灯,径自往高台下走去,边走边问:“只要你把国丧打理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寡人予你便是。”
凌姿紧跟在刘璟身后,眼珠一转,说:“倒也不是赏赐,而是……国丧乃国之重礼,自古操持国丧者,不是君王便是王后。殿下若没有空闲操持国丧,理应交予王后操持。但乔姐姐后位被废,殿下莫不是忘了,此时宋国无后吗?”
刘璟头也未回地问道:“你想做宋国王后?”
凌姿在坚冰上停下了脚步,不答反问:“殿下想听姿儿说句心里话吗?”
刘璟回过头:“你说。”
凌姿道:“姿儿不敢奢望殿下能像对楚国的东方公主那样对待姿儿,毕竟,姿儿的确平庸,什么都比不得东方公主。既然做不了殿下生时的牵念,姿儿便退一步,盼着死后,能与殿下同衾,永葬一处。这样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成为宋国王后。”
刘璟不禁一愣,叹道:“你我都是可怜的棋子。也罢,既然寡人的愿望,此生不可得,寡人便以举手之劳,圆了你的愿望可好?”
凌姿笑道:“那便劳烦殿下,举起一只‘龙爪’。”
刘璟听得有趣,抬手间,凌姿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跳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刘璟心中一暖,拍了拍凌姿的肩膀:“你明知寡人心有所系,却还能对寡人一片诚挚,寡人很是感激。寡人的确给不了你太多,但区区一个宋国王后的位子,还是能给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锦书难寄(下)
此后十日,乃宋国国丧。
国丧之期,众臣不朝。刘璟以染了风寒为由,独憩在寝宫不梦阁中,每日清粥素食,白日抚琴,晚间写信。
国丧的一切事务都交由新立的宋国王后凌姿督办,刘璟对此不闻不问,只在最后一日草草去丧礼露了个面,与众臣饮了杯泣鸮酒,并未多言。
虽然刘璟对此事处理得潦草,但众臣见宋王在国丧之期清瘦了太多,皆赞宋王孝义又简朴。
只有刘璟自己知道,他为何对宋国国丧处理得如此潦草。
十日里,整座白玉宫都因宋王的沉默而寂静无声。不梦阁的书案上,白烛的烛火随着刘璟的呼吸,微微摇曳。
刘璟缓缓写着——
“恕儿,
展信望安,遥寄相思。康否乐否,望卿告之。
楚水相隔,犹如隔世。本应不扰,熟能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