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47)
“有什么事?”
岑皛没有神情忸怩,她大大方方地问,她无意中就将唐阐当做的岑三,可就是岑三也没有这样随意。唐阐,终究是不一样的。
唐阐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然后看着岑皛,道:“你也来了不少时日,住得还习惯?”
岑皛又没有择床的毛病,更多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便赶紧道:“我已经住惯了,没什么的。”
她太容易习惯了,她是说完以后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有时候,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在想,,唐阐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还要问这样的话。她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想想有什么不对劲的。
岑皛,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想多了的人。唐阐看见她的眼珠子飞快地转着,就知道她肯定在胡思乱想了。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我,才发配到这儿。”
明明是岑皛不顾实际向唐阐求救,而且还耽误了逃跑的机会,分明是她连累了唐阐才对。现在,唐阐却要把一切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岑皛难免脸红。
“与流放罪人为伍,是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污点。”
唐阐缓缓道出了后面一句,仿佛前面只是道开胃菜,这才是主菜。明白人该知道,发配到菜园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倘若荣家人回心转意,不过一句话,岑皛就能从麻雀变凤凰了。可是,曾经与流放罪人同住一室,这却是真正的污点。
岑皛沉默了,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风光八面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受着唐家人的恩情,断然不能让良心喂了狗。她觉得唐阐的话刺耳,她不能接受,不知从何处反驳。
“你想过将来吗?”
唐阐注视着岑皛,他看岑皛时,目光永远那么温和亲切,仿佛亲人一般。
将来这种东西,实在太遥远了。以岑皛的想象力,只能局限于一隅。何况,她的想象力还被人打断过。将来,到底要怎么样?
“你想一辈子在这儿种菜?”
当然不想,岑皛在心底否定了这个说法。她虽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但她本能地不想继续这么下去。唐阐一下子问到她的痛处,她却无法回答。
“我想要照顾你,就是这个意思,”唐阐顿住,“给你将来。”
他的话里,是饱含深情的,但又不至于令人反感。岑皛愣住了,她和唐阐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在想着这话的真实含义。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说罢,唐阐从容离去,来去自如,他主导着这件事。
岑皛还愣在原地,看着唐阐离开,看着门缓缓关上,看着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看着闪烁的油灯,有风从窗外进来了。
第26章 独食
唐阐的话,让岑皛激动了一夜。她想着这些话,内心难以平静,翻来覆去,久久睡不着。此后的一段时间,心情畅快,干活有劲,所以时光飞逝,亦不甚觉察,转眼到了小年夜。
这日,岑家寨那边来人,说是奉岑璋之令,给岑皛送来冬衣、食物。这岑璋,既是岑家寨寨主,又是岑皛所谓的“舅舅”,表面上的态度还是好的。岑皛想了想,就收下了,认认真真地托那人回去以后帮着道谢。
毕竟,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岑皛既然收了人家东西,总是欠了人家的,她是心怀感激,她愿意受岑家这份情。毕竟,那个钱袋子正使用着,不用假装客气了。
岑皛拆看岑璋送来的东西,衣服不如荣家的旧货,可东西是新的。食物这种呢,总是些精致美食,自然对岑皛胃口,能勾起无尽食欲。
岑璋能记得她,这是令岑皛喜出望外的事。平日里没怎么受人恩惠的她,一点小恩小惠就足以感激许久,这正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岑家寨既然派人过来送东西,荣家的举动就会变成对比。岑皛不敢想象荣家会送东西,只是心底萌生了那么一丝希望。人总是希望被别人认真对待的,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时候。
荣家的东西送来了,是一盒精致的点心,荣介亨亲自送过来的。那位不苟言笑的荣家大公子,手里拎着一盒点心,独自一人走过空旷的田野,走到冬日里的菜园外,喊了岑皛一声,然后送出里礼物,这是何等奇特的情形?
不能不说,岑皛是受宠若惊的。她面对这位荣家大公子,忽然有了一种错觉,就像她与他说话是一种别扭,反过来亦然。
送了礼物,荣介亨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看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岑皛心里竟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不是感激,是强烈的不安,这是因为岑皛开始胡思乱想了。
为什么是荣介亨一个人来?为什么不肯当着唐家人的面送东西?是想要尽力隐瞒这件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