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29)
岑皛看着唐阐,唐阐也在看着她,相顾无言。
从今天起,“岑皛”这个名字将不仅仅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伏砚地方的人,也不用再忌讳什么。
第16章 依靠
秋猎之后,岑皛的名字和事迹传遍了伏砚地方,大家议论纷纷。因为伏砚荣氏没有命令禁止,这种议论反而少了些突破权贵限制的的兴奋感。不过,当事人岑皛仍然像个局外人。
岑皛是那个被冷落在一旁的人,仍旧在荣府里劈柴、打杂,好像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刘大娘对她的态度还是那样,该骂的时候就骂,丝毫不曾顾忌什么。府里偶尔撞见的奴仆,亦如从前般冷淡。
这种一切如故的感觉,同样是一种刺激。
这样挨了两日,岑皛终于忍受不住,她寻了个机会,偷偷跑了出去。逃跑这种事情,本就是惊心动魄的,如果逃得太顺利了,反而会后怕。
岑皛顺利离开荣府,走出伏砚城,走下伏砚山,站在平地上回头望着,只见伏砚城高高在上,似遥不可及。她默默摸着心脏,这简直跟做梦一样,就这么出来了?
既然已经出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溜走要紧。她的想法是,溜出去找唐阐,找他说几句心里话,然后就回来。她还没有彻底离开荣家的意思,她还没下这个决心。
那日,唐阐奉荣廷芝之令,送岑皛回荣府。二人一路上默默无言,倘若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就罢了,如此二人,虽然没有尴尬之感,气氛却是微妙的。
岑皛当时就想着要说什么,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错过了机会。她冥思苦想两日,还是忍不住跑出来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为什么想要见唐阐?这些都得要个合理的说法吧。虽然心情激动的时候,不在乎那些说法,但稍微冷静下来,还是要想想的。
岑皛心情烦躁,步伐凌乱,飞快地穿过一片稻田,气喘吁吁地蹲在一颗大柳树下,然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要去哪儿找唐阐?
她与唐阐,每次都像是偶遇。唐阐知道她的住处,她却不知唐阐具体的住所。她想起唐阐说的荣家菜园子,就急急地去找这个地方。
伏砚荣氏的菜园子,当然是个非常显眼的地方,所以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也就能知道吧。岑皛这么做了,她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得知荣家菜园子的大致方位,便迈开腿前往。
荣家菜园子,是个很大的地方,岑皛远远地瞧见了。她猛地停下来,那种想要见一面的强烈感觉,就在那一刻变得很淡很淡。
从这里可以看见菜园子的门,可以看见里面劳作的人,隐约可以看见各色蔬菜。岑皛定定神,她现在已经到了所谓的荣家菜园子,可唐阐就在这里吗?
如果唐阐不在这儿,她该去哪儿找?如果找到唐阐,又该说些什么?如果被别人看见了,唐阐的名字也会传遍伏砚吗?
岑皛踌躇着,刚刚得到的勇气,又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她挪动步子,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想要离开,又舍不得离开,就这么仿佛折磨着自己。
就在这时候,唐阐的背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就在那菜园子里,他挑着一桶水,应该是准备浇水。岑皛心里一激动,步子不自觉向前,嘴巴张开,没有发出声音,旋即阖上。
唐阐正从容地给蔬菜浇水,按照他的动作,马上就会转过身,马上就会看着岑皛这个方向。岑皛心里一急,竟然在唐阐转身之前,迅速躲开了。
岑皛躲到一片竹子后面,这真是个躲避的好地方,完全不用担心菜园子那边的视线,还可以偷偷瞧上一眼。
她觉得自己胆小如鼠,明明那个人就在眼前,却在此时丧气了勇气。那么,她从荣府里跑出来,又算什么?
她一边责备自己,一边偷偷瞧着唐阐的背影,心乱如麻。不可否认,她是想见唐阐,可是她不知道见面以后要说些什么。更为要紧的是,她到此时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唐阐?
她和唐阐之见,到底算什么?萍水相逢的路人?救命恩人与被救之人?还是——岑皛不敢想,只要一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就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结果。
岑皛躲在那竹子后边,默默地观察着菜园子里的动静。唐阐很是忙碌,忙完一件又一件,不过是侍弄蔬菜,却像是对待自家祖宗一般,不见有丝毫马虎大意。
她就那么看着,直到觉得腹中饥饿,腿脚困麻,这才沿着另一条路,悄悄地溜走。就这么离开,她还不甘心,可也没法继续留下。倘若被人看见,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岑皛沿着一条不熟悉的路,慢慢地走着,竟然回到了熟悉的小道。她望着那条蜿蜒小道,是可以通往曾经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