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100)
说是放人,不过是迁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派人盯着。本来连个大夫也没有,后来岑玖据理力争,说岑皛被打得没人样了,再不治伤,只怕活不了,到时候又是一件大事,老夫人这才松口。
大夫用了药,将岑皛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虽如此,一时还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管着,别说逃跑什么的了。
岑玖表现得很是悲痛,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话,让岑皛对现在的局势有所了解。岑皛听出来那个意思,荣家怀疑是岑家寨下的手,只是没证据,没奈何。
倘若真是岑家寨做的,那也够狠的。即便如此,岑皛竟然不是很讨厌岑家,反而有些感激的意思。也许是对荣家的反感催生了她这种想法。
有些东西,看起来很绝情,但总有个缘由,不会平白出现的。岑皛就是这样,有些事,不能强求她。这一点,有几个人明白呢?
岑玖脸色不好,这几天只怕没睡好,她说完这些话,亲自给岑皛整理被子,轻轻道:“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
岑玖现在,大约是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一时也没法对岑皛发脾气了。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三个孩子,一个明摆着才丢了性命,还有一个生死未知,怎么还能让眼前这个去送命呢?
中年失儿丧女,就好像大半辈子白忙活了,何况还是发生在荣家,直接涉及到祖宗基业的后继者。这种情形,最是悲凉。
岑皛还不能理解这种心情,她不说话,一来是不想说,二来说话太费劲,甚至轻易牵扯到痛处,便闭嘴了。她没有做出目送之类的举动,因为一扭头,脖子也痛。总之,浑身疼痛,恨不得死了,又没有必死的决心,内心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那些负责照看岑皛的人,是老夫人派来的,照顾倒在其次,更多时候是看管。再加上荣介亨的死,以及岑皛那真真假假的凶手身份,所有的怨气似乎都得到了发泄对象。所以,她们不会对岑皛有什么好脸色。岑皛又是个要强的,在这种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自然一股子闷气。
养伤的人一边生着闷气,不要说好起来,不憋出别的病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后来,岑玖将刘大娘派过来,情况才有所好转。
岑玖也知道岑皛的处境,更多时候,她还是关心长女多一些,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至于岑皛,只要死不了,就行了——刘大娘过来,就是确保这件事。
到了这个时候,岑皛痛醒了,她终于想到了唐阐的事,她不知道,这件事会在多大程度上牵连唐阐。
唐阐没有被牵连,也许只因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这种紧要关头,没人会关注到小人物。他四处打探岑皛的消息,听说岑皛被收押,而且是蒋俶负责审讯,就知道情况不好,免不了着急上火。
蒋俶是武人出身,平日里拿刀杀人,并不会审讯什么的。他来处理这件事,只怕要闹出人命来。
唐作勘看着儿子焦虑的样子,也是心疼,便安慰道:“阿皛有岑家寨撑腰,荣家奈何不了她。”
郭良慈听了这话,不以为意,道:“要不是阿皛跟岑家寨牵扯不清,能有今天的事?”
岑皛两头难做人的困境,唐家人是知道的。虽然岑皛可以借两家博弈活下来,但未必能活得多好,一个不小心,也许就成了被打击的对象。
唐阐不仅仅想着岑皛的事,他问父母:“爹娘,你们看,伏砚的将来,谁能做主?”
唐作勘夫妻俩面面相觑,各自沉默片刻,最后是唐作勘道:“我们不在其位,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有一条,要是在继承人的事上,荣家肯退一步,兴许能得几年太平。”
能得几年太平,就意味着这太平不长久,付出的代价也不知值不值得。所以,唐作勘接着道:“不过,荣巨川最疼爱的一双儿女,一死一伤,他未必肯咽下这口气。如果不肯以继承人换太平,荣家没办法打败岑家寨,结果还是一样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荣岑二虎相斗,必有死活,这是显而易见的。唐作勘说完,思量片刻,又道:“目前的情形,荣巨川受制于荣家老夫人,那老太太很固执,很多事,不好说。”
唐阐听了父亲的分析,沉思片刻,道:“岑家寨容不下荣家,如果荣家不肯让步,就怕岑家寨先发制人。现在的荣家,根本斗不过岑家寨。”
他不无担忧地道:“阿皛只是棋子,如果岑家寨先动手,这枚棋子就没用了。就怕阿皛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傻乎乎地撞上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唐阐皱起的眉头,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对父母道:“我要去见阿皛,只有见到她,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