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服小传(7)
薛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大人倒是小声点,新来的几个可不是咱们的人。”
若服忙敛声闭气,顿觉周围尽是窥探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毛。
薛霑轻轻叹息,道:“无论如何,大人都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尽管有主上的疼爱,汜留大人还是不是以罪人的身份被放逐到云盘岭去?老太太那边的人呢,气焰一直嚣张得很呢。”
若服低头不语,心里却不服气。
“大人一向势单力孤,有主上在一日,便好过一日。可是主上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康家那帮人得势,大人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不若趁主上健在,赶紧择一个有势力的夫家,托庇于其羽翼之下。一来可以宽慰主上之心,二来也不必担忧日后受人欺凌,何乐而不为呢?”
薛霑见若服似乎动了心,便又劝道:“玉佩送出去便是送出去了,都是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怎如一辈子的安稳来得实在呢?”
“不!”
若服忽然出口反驳,道:“我自己的事情便要自己做主,我喜欢的东西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
“还有,今天是谁让你来说这番话的?让她出来!”
薛霑面对发怒的若服,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是我让她说的。”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威严的安总管缓步走了进来,薛霑行了礼后便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安实玉,昭明神宫的总管,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个靠着主子宠信而嚣张跋扈的家奴罢了。可是若服怕她,从小就怕她,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掌握着若服拜见母亲的权力,而且她本身就像是一个严厉的母亲,只要站在那里就会令孩子生畏。
“大人知道吗?主上为何至今缠绵病榻?”
安实玉严厉的目光令若服微微发抖,质问的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不……不知道……”
若服勉强吐出了几个字,她觉得牙齿都在打战。
“是为了你啊!”
安实玉出人意料的长长叹息一声,而若服则张大了嘴,显然是被吓到了。
“当年主上比你大不了几岁,就不得不承担起重任,成为本教第十七代神尊。阴差阳错之下,主上与一位来自中原的侠客坠入爱河,这招致教中许多人的反对,但他二人还是结为了夫妇。”
若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她颤声道:“那……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对吗?”
安实玉点点头,继续道:“那些人虽然在主上的婚事上做出了妥协,却不肯在别的方面松口。而主上自幼身体孱弱,不宜生育,却执意为丈夫生下了一个孩子,由此落下了病根。”
“所以,母亲大人的病是因为我……”
“不必自责,父母做下的抉择不需要孩子来承担罪过。”
安实玉看着若服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和,她缓缓道:“所以,你要明白自己为什么姓云而不是姓澹台。”
孩子随父亲姓本是最为平常的事,但发生在若服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不随母亲姓澹台意味着被排斥在翕教的权力斗争之外,随父亲姓云则意味着若服的身份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可,她与其父一样,仍是事实上的“教外之人”。
不参与权力斗争本来是一件好事,但说出来总是个悲伤的故事。若服抬头看着安实玉,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原来也可以如此亲切。
“世上之事,祸福难料。”
安实玉轻轻按住了若服瘦弱而有些颤抖的肩膀,凝视着她那双澄澈的眸子,用带有诱惑性的语气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日竹,也就是那个真名叫公孙博旒的人?”
承认了,她承认了!若服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此前一直都是有所怀疑的,甚至像是一厢情愿,现在却直接被人证实了!确实是,日竹就是公孙博旒,公孙博旒就是日竹,没有错的了。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
“是……不对!为什么是你来说这些话?”
差一点,差一点就承认了,若服在最后的时刻清醒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让一个外人出面?这么可以让一个外人出面?
“如果这是母亲大人的意思,为什么她不亲自同我说?一定是你在说谎,是你控制了母亲大人对不对?”
若服突然变得很激动,她虽然怕这个女人,但不代表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发脾气。她大声呼唤护卫,可是过去了半天,平日里十分殷勤的护卫却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她意识到自己是无力反抗的了,便软软的坐在那里。
“主上是这神宫真正的主人,而我安实玉身为主上手下最得力的管家,自然会替主上把神宫里的事情办好。大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倒是真令我们这些侍奉的人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