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秋(18)
外面很冷,站了一会儿人就被冻的手脚发麻。我也慢慢从情绪中平复下来,我知道我的反应越激烈越能说明我内心的脆弱。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都不可能真正从那件事中走出来,而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回避。
我的话说得很重,或多或少伤害到他了,我不该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在他身上。
我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当初一腔孤勇追随他的自己。一个错误的选择,带走了我所有的美好。我害怕活在懊悔中,于是选择恨,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这样懊悔才会减轻一些。
或许他说的没错,放下过去,才能原谅自己,才能活的不那么累。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被风吹的冰冰凉凉的。
心不在焉地洗漱完,我站在包间门前犹豫着不敢进去。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是该道歉,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营造轻松的氛围。
正当我下定决心打开门时,他竟然就站在门口。
差点就要与他撞了个满怀,我揉了揉吃痛的脑袋。抬起头,却撞到了他的下巴,两人同时发出痛呼。
他单手捂住下颚,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我从没有意识到他这么高大。
他俯下身,低头看我,我们的视角终于变成了平视。怪不得我之前从没有觉得他有多高,原来他总俯身和我讲话。
无声的压迫感逼近,我不由得后退一步,虽然他的神情还是温柔又有些随性的,可是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是慢慢逼近,就在鼻尖快要碰在一起时,他突然偏过头,直起身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去洗漱了,你先睡吧。”
我捂紧胸口,跳的太快了,我的耳朵几乎能听见脉搏的跳动声。
在靠近的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脚也像在地上生根似的迈不动了。鼻尖痒痒的,我后知后觉擦了擦。却摸到了奶渍,再往下一摸,嘴角边上也是一圈奶。
我一下子想起来,刚刚灶房师傅看我大晚上没睡,送了我一碗奶,说是今天下午刚从港口运来的可新鲜,喝了牛奶晚上睡的香。
我当时心里装着事,愣愣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
怪不得许沛林刚才这么反常,原来是我脸上有东西。我有些脸红,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我匆匆跑到铜镜前,镜子里的我活像只大花猫,软软的腮帮,红嘟嘟的小嘴,尤其是嘴边一圈白色的牛奶,更增添了几分有趣,我掏出手帕,立刻细细擦干净。
偏头一看,许沛林已经把膏药齐齐地摆在桌上了。我坐在床上涂好了药,便安分地躺好在床上。
他这么一看,好像是没生气吧,还知道取笑我。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想的有几分道理,就在心里催促自己是该睡觉了。
闭着眼,耳朵好像更灵敏了。我听见了极轻的声响,他回来了吧。我掀开眼缝,瞄着屏风后他的身影,直到看见他躺下去后才安心地闭上眼。
本来应该好好睡觉的,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想着那件事,觉得应该和他解释。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我拿着红烛来回照上一圈后,确定他睡得很好,终于放心。
“睡吧睡吧,我也去睡了,晚安。”我压着声轻轻说。
我举起红烛正要站起来。
“光这么晃眼,把我晃醒了又要我赶紧睡?”极富有磁性的男声慵懒地说道。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要摔个屁股墩。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弱弱地开口,有些心虚。
“从你拿蜡烛照我的脸时就醒了。说吧,找我是什么事?”他挑着一对桃花眼直直地看着我。
我眨巴眨巴眼:“没什么事哈哈哈,我可能是刚刚在梦游,你继续睡,打扰了。”
转过身,我几乎用跑的速度逃离现场。哪知道后衣领被他牢牢扯住了,他像提鸡崽似的把我提溜着转了过来。
我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笑嘻嘻地看他,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他捏住我的脸颊,轻轻拉了拉。
“算了,你回去睡吧。”他放下我的衣领。
我瘪瘪小嘴,呼哧呼哧爬回床上。
盖上被子,这回安心多了,应该能够睡得香甜。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过来。
“我不要听《聊斋》,大半夜的。”我立刻表示反抗。
“不是《聊斋》。是一个男孩的故事。我姑且给这个男孩取作小昕。”
“小昕不好听,叫小香。”
“好好好,叫小香。小香出生在世代从商的家族,家里富裕,但因为祖辈商人的身份,家族得不到尊重,在县里抬不起头。于是祖父母从小香一出生时,就盼着小香能走上仕途,为家族争光。小香从五岁时就能写诗作赋,文采斐然。他把自己整天关在书房里,把四书五经学的滚瓜烂熟。终于有一天他满怀希望地进京赶考,他知道他不仅仅背负着自己的未来,更承担着家族的希望。那年是春天,小香在礼部大堂看杏榜。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看到第一个,来回找得眼睛发酸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小香落榜了,他为了这次的考试准备了十几年,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不敢回家乡,面对家族和年迈的祖父母。他决心在京城赤手空拳闯出一片天下,他相信凭自己的实力,这次的落榜绝对只是偶然。那一年他遇到了恩师,一位赏识他才华的官员。于是为了生计,他来到那位官员府中作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