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番外(210)
短暂思量,他让道供表妹跃至甲板。
生和死、荣和辱、德和怨之前,那一点刚萌芽的儿女情思、微不足道的忧虑又算得了什么?
既受秦家深恩数载,表兄妹自当竭力相报。
藏匿一大船甘蔗之间,再换乘小舢舨分批靠近被抢占的主力船只。先行者在敌人的饮用水中放入微量药物,入夜后,余人携带轻便的短刀短剑小连弩等物,以水下潜游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混入船舱。
宋思锐于黑暗中一剑解决了看守的海盗,出招迅捷,事后手却是抖的。
他头一次杀人。
感受温热血液溅出的腥气,模糊间瞥见利刃割开敌人咽喉时的惨状,他浑身发毛,几乎作呕。
然而此刻,他不仅仅是医者,更是七十二岛的岛民和守护者。
那夜,一群少年在宋思锐的带领下,咬牙强忍憎恶,摁下怯阵之情,将多年来凭空想像的厮杀场面与视野中真实的血肉横飞相勾连。
生来无残酷之心,亦无嗜杀之念,但为守卫家园,为乡亲们争一口气,他们不认输,不退却,把这场小小的营救,视作至死方休的戍守之战,视作独当一面的成长开端。
无声无息灭掉一队强敌,解救船上人质,再配合秦老岛所派遣的“谈判人员”,联手痛击残余海盗。
正当喜讯传开,诸岛民众齐聚长陵岛,积极准备庆功宴,以迎接这十余名锐不可当的少年男女。
万众注目下,傅千凝独立船头,纤细身姿如孤柳迎风。
昀熹飞奔至码头,惊诧泪目瞪视那张如一夜长大的俏颜。
待船停靠岸边,船舱内再无旁人行出,她冲至船首,一把抱住傅千凝,全身发颤,哑声道:“你哥呢?他们……人呢?”
“激战两日,我哥受了点皮肉伤,其他人也无大碍,放心吧!”
昀熹仍不松手:“既无事,人在何处?”
“还在南岛,我哥托我给老爷子带信。”
傅千凝于此次行动中救死扶伤,领略往日不曾有过的磨练。她一改先前的咋咋唬唬,挽了昀熹的手,行至秦老岛主跟前,边讲述过程,边取出宋思锐的信笺。
秦老岛主展信,问了傅千凝细节后,忧色渐退,笑意延展。
“展瑜心思缜密,用心良苦,得此良才,实属我七十二岛之福。”
他眺望远方,缓缓捋须,关于宋思锐的计划和行踪,只字不提。
···
秋去冬来,秦老岛主先后调配工匠、卫队南下,而宋思锐及另外的十一人始终未见踪影。
长陵岛上的少男少女议论纷纭。
有人说,“傅家三郎”伤势不轻,衹能留在南岛休养;也有人说,他为躲避岛上小姑娘们的示好,迟迟不归;更有人说,他学成回大宣了。
直至次年五月,宋思锐和同伴们从东面返归,才粉碎了各种传闻。
细看归来者,已非往昔的玉面文秀少年,俊朗五官渐生凛冽锋芒,一行一止尽显沉稳与洒脱。
长陵岛上的岛民方知,“傅家三郎”失踪了整整九个月,实为巡查七十二岛外围的岛屿。
事实上,宋思锐早在动身前夕与秦老岛主请示,求得一枚令牌。
救援结束后,他省下一来一回的时间,边养伤边了解情况,改善防御工程,前前后后踏足二十余个外岛。
他重点研究地形和布防,描绘详图;指挥秦老岛主派去的工匠加设机关、修筑烽火台、粮仓,打造兵器;召集各岛的青壮力量,加强演练,联合经验丰富的长者,作战略部署;更以凝重语气鼓舞大伙儿,他们没有别的可依靠的力量,唯有自强不息,方可守护家园。
短短数月,闲散安逸的岛民们攒下一腔热血,众志成城,齐心备战。
得悉他低调完成初步整顿,相熟者无不雀跃,围在他身侧问长问短,眼神既带敬佩景仰,又添欣慰期许。
宋思锐环顾四周,未见最熟悉最呱噪的两张面孔,不由得纳罕。
细问才知,那对小姐妹跑到双月岛去了。
——双月岛为沈家地盘,而一贯打压他的沈星长,恰恰是沈岛主之子。
怔然立在欢声笑语的包围中,他忽觉嘈杂声响似有瞬间抽离,心下滕起难言的复杂滋味。
一别大半年,原想着借忙碌正经事而摒除不该有的杂念,可一旦回到熟悉所在,他又无从割舍。
进退维谷,魔怔了?
【五】
阳光透过盛夏枝桠,斑斑驳驳投进秦家东苑的小院落,为扶疏花木增添星星点点的亮光。
宋思锐闲时所种的几株兰,叶如剑,枝纤细,含苞未放,教他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