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晴(99)
进屋时。房间里已经缭绕着饭香。
夏翊正轻撩长袖,伸出水嫩的葱指舀粥。她见傅湘衡进门,笑意盈盈的问:“新煮的淮山粥,将军尝尝吗?”
傅湘衡满腹心事,随意点头说好。
夏翊侧头。耳畔的玛瑙坠子微晃。她望着心不在焉的傅湘衡问:“在宫里喝的什么粥?会不会稀的喝得太多?”
“宫里的粥?”傅湘衡哪里还记得皇上赐粥的事,他困惑了片刻竟没答上来。
夏翊这才觉得不对,起身问:“将军可是有什么事?”
傅湘衡想起昨天夏翊的提醒。这通透女子其实早有预感,把自己每一步的纰漏都看出来了。
他堂堂天地第一名将,真是颜面尽失。
想来想去,傅湘衡还真放不下身段和妻子承认过失,而且他也不想让夏翊无端担心。
女子在内室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夏翊有两个婆婆,真是比一般媳妇要折寿两倍呢。何必拿朝堂上的事烦她?
好在此事虽说有些委屈,倒也没有什么严重后果。总不过就是自己给西山大营贴补些军用,帮他们给河曲县还账罢了。
那人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我一个半闲人,哪里有什么事?天大的事就是陪娘子吃早点吧。来来来,你快些吃。”
“衡哥哥呢?”
“我吃过了……”
夏翊最是个心大的女子。她信以为真,拿起筷子夹了枣糕。
傅湘衡心想她今日总算没吃羊肉馅饼,要不自己本就心里发堵,闻那膻气的油味,非吐了不可。
他看着夏翊专心的吃东西,自己斜躺在榻上,手搭在心口上,还在回想今日朝堂之上的争执。
“衡哥哥……”夏翊喝着汤水,抬起头望着他,见他眼神飘忽,还是觉得不对。索性问道:“圣上……一切可好?”
傅湘衡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说:“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夏翊抓紧机会追问。
“只是陛下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有点猜不透了。”
夏翊放下筷子。皱了皱眉头问:“以往呢?陛下怎么想你都猜得透吗?”
“以往是不用猜的,陛下都是直言不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我。”
“那现在你若是有疑问,可以直接去问他呀。”
傅湘衡这一次是真笑了,这么单纯的女子,那些赫人还想推她做女王。
“我的傻翊儿呀。那是陛下,是天子。自古以来天下人只有揣摩圣意的,皇上若要告诉你他的想法,那是恩宠。若是不告诉你,哪个臣子敢直接问?”
夏翊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私心以为傅湘衡为了皇帝肝脑涂地,总该值得一句真心话。她是见不到傅湘衡受一点委屈的。
她起身走到榻边,坐在傅湘衡身旁,盯着他的脸色看。那人的唇色今天似乎又淡了几分。
“衡哥哥,真的没事吗?”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们汉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会不会觉得有点累了?”
傅湘衡躺倒在她肩膀上,把腿伸直了长叹一口气说:“其实对万岁的心意,我并不应该苛求太多。只当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熬俸禄罢了。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夏翊心知肚明,这人应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他若此时不愿意说,夏翊也不强求,只是帮他多加小心罢了。
博平的春秋都短。似乎才收了大衣服,就入了伏。
这天一大早,夏翊与傅湘衡夫妇俩在院子里练功。
傅湘衡整个春天都在家里安心养病。按照夏翊的观察,他似乎养得□□心了。
朝里的大小事没人来烦他。连皇上也好久没召他入宫了。
傅湘衡似乎憋着一口气。皇上不叫他,他也就彻底不上朝,不写折子。军中的事情渐渐的全部交由其他将领打理。
国公爷傅湘衡成了真正的闲人。
人闲下来按说病就该养好了。可是夏翊看得出他精神不好。人越发的萎靡不顿。现在真正能让他打起精神的也就两件事,一件是逗孩子们玩,一件就是看夏翊练功。
夏季里天气好。夏翊趁着天刚亮时就收拾停当,陪着傅湘衡练剑法。
傅湘衡病后体虚,练了两套就已经浑身大汗。
他走到藤萝架下的竹椅边,拿起小茶壶灌了几口茶水。一边擦汗一边注意看夏翊的一招一式。
这女子如今已颇有进益,短剑练得出神入化,与一年以前判若两人。
夏翊此时面前摆了一个稻草扎的靶子。只见她的细腰一摆,长腿腾空而起,人像翩翩飞燕一般在空中转了半圈,短剑直直刺靶子正中。
“好……”傅湘衡忍不住抚掌大叫。
夏翊又是一拧腰,人轻盈的落地,剑也落了鞘。她得意的笑着,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