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晴(74)
腌笃鲜端上来,傅湘衡举了杯。
“陛下,从郁给您赔罪了。”
皇上歪着头笑问:“陪什么罪?”
“从郁突然辞官,京营里一应事物都未及交代。辛苦陛下和肖将军了。”
傅湘衡辞官后,京营交给了御前统领肖宣带兵。
皇上还是笑:“你暗暗的把各样事情都教给了肖宣。他来你这院子比进宫都勤,你当我不知道?”
傅湘衡赶忙又赔罪道:“大小事务实在是多。京营涉及到京城与宫中安危,我一直出不了门,所以才让肖将军来……”
“哎……”皇上打断他的解释:“谁怪你了。从郁,还没有人像你这样这么让我放心呢。”
他又看向傅湘衡的脸色问:“我派的御医进不了你的门,也不知道你好些没有?”
“无大碍了。”
“那就好,没事就上朝吧?”皇上眯着眼睛看水榭对面的戏台,眼下正唱玉簪记。他用手指敲敲桌面说。
“这……”傅湘衡就怕他提这个,他咬咬牙说:“如今百朝归一,天下太平,陛下统领四方游刃有余。湘衡……夙愿已得偿,应该是归隐的时候了。”
“天下太平谈不上。”皇上轻叹口气摇摇头说:“俺答在北境还是不时挑起事端,前几天又去了大同城下。幸亏卫将军早有准备。俺答烧抢了几个村子就回去了。”
“这……”傅湘衡心里发紧。他一心想归隐,可是当他听到赫人头领俺答又来烧杀抢掠时,心里还是恨不能自己上战场。
“从郁呀!北境的平安,还是要靠你。没有别的人如你这般了解俺答。也没有人有你这么高的威信。”
傅湘衡心里何尝不知这个事实,可是眼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真的不能再带兵出征了。
“北境之事……还是要内修守备,外示羁糜。眼下巡查御史对边关将领的决断多有掣肘,恳请陛下要给守将更多专断的权力。这一次卫将军出兵,若是等到巡查御史下令,肯定会失去先发制人的时机……”
皇上叹他明察秋毫,不禁点头。
傅湘衡继续说:“这外示羁糜是后手。俺答当初弑父杀兄才得来现在的汗位,他自然要靠出兵建立威信。其实利用他们赫人自己的不齐心,可以做到四两拨千斤。”
皇上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要的就是傅湘衡这句话。
傅湘衡见皇上干了杯中酒,想到刚才要一醉方休的承诺,只得奉陪,慢慢饮尽的那酒。
“从郁,你说……有朝一日咱们能看到北境两族和谐共处的情景吗?”
傅湘衡放下酒杯刚要开口,那烈酒刺激到嗓子,一下子激咳起来。
“咳咳……”他忙掏出帕子,捂着嘴深咳。
皇上见了无奈,推开他面前的酒杯说:“不能喝就别勉强了。“
傅湘衡想说“无妨”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咳得脸色迅速青白下去。
皇上明显能听到他肺腑里嘶鸣一般的喘息声,暗暗叹息。
那人屏气调息了好久才止了咳,但还是喘得厉害。
“陛下……鸿福齐天,威震万邦,一定……会有……这一天的。”傅湘衡捂住肋下吃力的说。
此时有小丫鬟端来煮得稀烂的鱼粥,放在傅湘衡跟前小声说:“夫人嘱咐奴婢端来的。”
丫鬟说完福了福下去了。
皇上瞥了一眼那粥,低声笑道:“真是体贴呀!”
傅湘衡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粥推到一边,假意说:“多此一举。”
一面说一面举起筷子看面前的菜品,似乎在犹豫该夹哪个。
皇上却伸手拦下他说:“不要逞强,夫人让你吃什么你就乖乖吃什么。要不一会儿难受起来夫人该怪我了。”
傅湘衡尴尬笑,挠挠后脑勺,只得端起粥碗来。
见他饮尽了半碗粥,皇上示意身后人过来,那人掏出一个小小的酒壶来。
皇上亲自把壶打开了,塞子一□□,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
“新打的鹿茸血。”皇上说着已经把鹿血酒倒了半杯。
傅湘衡猛的想起上次喝了鹿血冒犯夏翊的事,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皇上不知道上一次发生了什么事,他把杯子推到傅湘衡面前说:“是太医准备的。他说肺虚久咳之人喝这个最补。”
傅湘衡还是连连摆手。夏翊即将临盆了,他可不敢乱来。
皇上自己也是男人,这东西也常喝。他一时也明白了。凑到傅湘衡耳边说:“常人喝了这个确实能……”皇上没好意思说出“助兴”二字。他只是拍拍傅湘衡肩头说:“可是太医说你久病体虚,亏空太大,这东西是温补不燥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