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去镇子里的人抱着几个大包袱回来了。打开一看，都是各式的粗布衣服。大大小小每个人都有。

众人早就想把身上的奇装异服换下来，一哄而上挑挑拣拣。阿甲用大粗胳膊拦住大家，先从衣服里拎出唯一的一件女式袍子来，远远的朝着夏翊喊：“公主，你先来换！”

夏翊此刻上身还穿着跳胡旋舞的火红纱衣，底下倒是漆黑的夜行裤装，搭配得颇为滑稽。她笑笑起身朝阿甲走。接过衣服来一回身，撞见了傅湘衡一张惨白的脸。

“你怎么起来了？”夏翊问道。傅湘衡是一行人里唯一着装正常的。他其实不用换装。不知为何来凑热闹。

那人看看周围一群群闹哄哄的赫人汉人，有些嫌弃的说：“你去林子里换，我给你看着。”

夏翊这才明白，那人是想着男女有别，才撑着起身为自己放哨。

傅湘衡自己径直走到树丛中，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一处满意。怎么看怎么觉得树木不够高大茂密。夏翊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呱噪，只好由着他挑选隐秘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枝繁叶茂之处。夏翊抱着衣服钻进林子里。

傅湘衡似门神一般握着剑站在外面。

“衡哥哥……”夏翊窸窸窣窣的换装，嘴里还叫他的名字。

“嗯？”傅湘衡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些个男人。凡是敢接近之人，都被他的眼神威慑得立刻弹开。

“明日去了河曲，要不要去见那河曲镇守？”夏翊问道。那河曲镇守是傅湘衡的旧部，还帮着傅湘衡绑了夏翊。

傅湘衡在树丛外摇摇头说：“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何苦连累别人。还是悄悄的绕道出关就好。”

“好……”夏翊痛快的答应着，想了想又问：“那以后族人也无法与河曲通商了吧？”

傅湘衡叹息。这些族人何尝不是被自己连累了。若不能通商，今年冬季就不好过。他咬了咬牙说：“往后只有靠咱们自己。族人也不能再偏安一隅。咱们必须以退为进，不能抢大齐，就去抢俺答。”

夏翊一听，突然有了落草为寇的感觉。她不光不失望害怕，反倒跃跃欲试。

女子忍不住探出头说：“真的？那我岂不是要作压寨夫人？”

傅湘衡见她还没穿戴好，急着推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去。一边用树叶遮挡，一边数落到：“你才是真正的白银家族后人，草原人只认这个家族的血统。咱们即使打败了俺答，也轮不到我作大王。”

“那……你不是入赘我家吗？也就算白银家族的人吧？”

傅湘衡被绕得有点晕。他本来是入赘老侯爷家，可是如今又要入赘白银家族。仿佛他一夫二嫁，一人是两家的上门女婿。实在不知这关系怎么算。

他挥挥手，从树丛里看看夏翊，确定她穿戴整齐了，又为她理理卷发说：“先打败俺答再说吧。如今我只是想怎么活下来，怎么带着族人活下来。咱们已经没有后路，只能破釜沉舟了。”

“嗯……”夏翊明媚的笑笑。

傅湘衡发现这些悲壮的激励话语根本不会让夏翊有丝毫压力，反倒让她愈加兴奋。这真是一个生来就该征战沙场的奇女子。

夏翊收拾停当，站在傅湘衡面前。这荆釵布衣根本掩盖不了夏翊的倾城姿容，反倒让她别有一番风韵。傅湘衡恨不得从地下抓一把土抹在她脸上才好。

夏翊不知道傅湘衡的想法，若无其事的拉着傅湘衡冰凉的手往篝火方向走。

大汉们换衣服快，此时已经在哄抢食物了。那刚从镇上回来的人抬头对傅湘衡说：“将军，镇上有好些个把守的官兵。不知是何意？”

松岳本来在嚼一张大饼，闻言立刻觉得饼是蜡做的。他张着嘴问：“莫非加急快报已经到了河曲？”

众人也都沉默了。阿甲举着一只兔子腿，狠狠的嘟哝道：“这狗皇帝真是欺人太甚。当年他还说过要照拂公主，如今却这般食言……”

他这一句话大家都没有用心听，没人接话。傅湘衡与夏翊却同时听出不对。

“当年？”

“当年……”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傅湘衡走到阿甲身旁急急的追问：“你何时见过万岁，何时与他讲过阿依夏的身世？”

“就是那一次马球会呀！”阿甲说。

傅湘衡瞳孔紧缩。他想到与夏翊初识时，带着她去马球会散心。那时皇上还说要把夏翊收进宫里，夏翊寻死觅活。

那一次傅湘衡的确安排了赫人探子扮作马球队，事后觐见了皇上。当时皇上独自接见的他们，谈了何事，万岁从来不曾提起。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我的来历了？”夏翊也是满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