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78)
青堂巷坐落在城南中尾处,曲折绵长,尽头略显陈旧的矮墙上爬满了苔痕, 似是镌刻着岁月的长河。
而首处的商肆却格外繁华,天色方显湛蓝之时便人声鼎沸,络绎不绝,“董记糕点”门前更是列着长队,皆为买上一屉“龙须卷”。
薛翦二人来时,正是这般水泄不通的景象。
“怎么这么多人......”小竹望着前面发出一声糯糯的叹息,但是一想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是就这么走了,多少有点遗憾。
于是她给薛翦找了个暖融的位子坐下,将剑暂且置在桌面,眉眼一弯,“小姐,你在这等我,我去将它买来。”
说着便脚底生风拐了过去。
薛翦瞧着她纤小的身影推推搡搡挤进人群,站定后还转过头来对自己露齿一笑,像是在邀功一般,不禁惹得薛翦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于“吃”这件事上,她还真是雷打不动的执着啊。
薛翦十分懒怠地翘着二郎腿,悬起的那只脚一摇一晃的,鞋面的银丝浸在阳光下,荡起了几缕电闪般的刺眼。
她双手撑在横椅两侧,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奔波,最终似是受惊般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一袭月色长衫松松垮垮,腰身却坚挺阔长,华发轻簪,眉骨前倾,框在其下的一双眼睛不怒而威,自有一股铁骨铮铮之气。
师父?
薛翦心下惊呼,但见那抹身影即将拐角而去之际,她登时抬手携上长剑朝那人跑去。
而男子也有所察觉地停了步,翩然蛰身。
四目相接时,二人皆是一脸惊讶,思绪滞怠了须臾,方才同时出声——
“师父?”
“丫头?”
你怎么在这!
岳迟敛了敛眼皮,视线驻在了她手上一瞬,继而抬着矍铄的嗓音幽幽问道:“丫头,你怎么下山了?”
他离开山门前还特意嘱咐过她切勿贪玩,好好习武,这才走了多久,她人都不在山上了?
岳迟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劈在薛翦脸上,欲将她从头震裂到脚底,奈何他长得和蔼,半黑半白的长眉像两条小虫缓缓爬过,在薛翦眼里,那威力瞬间消了大半。
“反正师父也不在山门,我便寻思着回京潇洒一阵。”薛翦展开一副惯用的淘气眉眼,笑得略有几分狡黠,“倒是您老人家不是云游去了么,游到京城来了?”
得,他也有小辫子给揪在这丫头手里,气势陡然下跌五分,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为师到京中会一故友,兴许是要待上些时日。”
话声刚落,就见少女眸中银光四闪,音量也拔高了些:“那太好了,师父在何处落脚?”
师父既要在京中待上一阵,那她岂不是不用回临州便可以去找他讨教了么。
薛翦面上酿着清郁的笑,酒窝承漩,盛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飞扬明媚。
岳迟稍稍一瞥就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故也没作隐瞒,“悦灵客栈。”
闻言,薛翦云里雾里地随意点了个头,继续追问:“师父的旧友可是寻到了?若还没有,徒儿可以帮您!”
帮您慢慢找。
少女挑了挑眉,端得一副大义凛然之姿。
可惜岳迟并没让她得逞,蓦然调转了话题,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下山多长时日了?”
约莫着,他四处云游得有将近两月了,这丫头总不是跟着他前后脚离开的吧?
薛翦一听,心虚的种子破土而出,迅速生长,几下子的功夫便将她锁得动弹不得,遂垂了垂眼皮,老实交代:“有月余了......”
准确的说,就是您老人家走后的头几日,我便也启程了。
岳迟从鼻子里哼哼道:“还没出师呢,就不愿在山门住了,你的师叔师伯他们就没拦着?”
她的师叔师伯们,个个都是狡猾诡诈之人,但若和薛翦的鬼机灵比起来,到底还是她魔高一丈。
但见她刚压下去的脸容复又明朗起来,声音溢满了得意,下巴矜娇地翘起,“他们哪管得了我呀,还不是任我......”
话未来得及说完,便瞧着岳迟眸色一沉,犹如狂风乱骤,激得薛翦及时噤声,抿了抿嘴。
“哼,为师也管不住你了!”岳迟一拂衣袖愤然转身,只冷冷掷下一句话便拐进了街口,阔步而去。
薛翦再转回青堂巷时,小竹正巧从董记糕点里面走出来,手里提着食盒,心满意足地冲她招手,随后三两步便跑到了她面前。
“小姐,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呀?”
方才她进去的时候,小姐明明还在巷口坐着。
薛翦手负身后,冲她轻轻眨了眨眼,话色掩着几分激悦:“你猜我遇到谁了?”
“表少爷?”小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毕竟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也只有碰见表少爷他们才会令小姐这般开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