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163)
“不用了,我已经让小竹去取了。”薛翦慢声说着,复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嘴边牵起些许暧昧的笑:“你能舍得来找我,倒真教我受宠若惊。”
苏缘闻言有些赧道:“什么舍不舍得的,你休要胡言。”
薛翦见状笑了笑,莹白的皮肤在此时添了几分羸弱之色,与她平素张扬英气的神态差了个天地。
正欲再开口打趣她一番,就见得她扭头看向球场,“嗤”地笑了一声:“李聿还真是一点儿也没让着公主。”
复回首望着薛翦,颇有几分解气地说:“不过适才公主那般对你,他这也算是替你还了回去。”
闻言,薛翦将目光缓缓移向台下。
场地四周皆竖着绯色旗帜,另有鼓乐声响助兴,马背上的少年身穿一袭锦边胡服,灰白陌额下眉目熠熠,身形如同据在马鞍上一般,任其挥杖争球都未偏失分毫。
静看许久,薛翦嘴角蓦然翘起一丝清明的弧度。
他哪里是不让嘉阳?
分明是将嘉阳的球尽数截了过来,只截不用,其余人的追守亦是一概未置。
如此一来,嘉阳那队明显得筹更多,也算没将她公主的颜面拂了个完全。
“倒是他这般行径,怎么偏就让公主给看上了呢?”苏缘说着,又抬起衣袖挡了挡笑颜。
话落,薛翦眸中光华一掠,长睫狭促地扇动了两下,却是低声道:“谁说得清呢。”
然此时,小竹正抱着一条厚毯走了过来,将其铺开后盖在薛翦膝上,又唠叨了两句“别再受凉了”之类的话。
一切做罢,这才抬头去看薛翦身旁的人影,略有惊异,“苏姑娘也在啊。”
苏缘朝她微一颔首,心神全部专注在薛翦腿上,哑声道:“你这是”
薛翦低头瞧了一眼,一时编造不出什么说辞,遂随口敷衍了两句,只称是去临州受了寒,养两天就能好起来。
苏缘听了她的话,思绪稍有几分迷乱,也不知道是想哪儿去了,沉吟良久,方才小心着出声问:“你既受伤了还不好好待在府里休息,难道是因为我的事么”
薛翦闻言怔了片刻,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忍俊不禁,转瞬便掩了下去,淡淡道:“我只是闲这冬日太过枯燥,想出来透口气罢了。”
球场上斜阳浮动如若金线,年轻男女们竞相执杖追逐,伴着一道鼓声击响,嘉阳那边所得筹数尽已获满,李聿懒懒扣着缰绳,驱马至旁侧停下,下马后便径直往看台上走。
身后却传来一个娇怒的声音:“李聿!你站住——”
李聿收住脚步,不甚耐烦地转过身。
嘉阳伸手指着身后,眼底俱是尚未消散的怒气,“你方才种种,还敢说不是针对?”
李聿顺着她所指方向悠悠瞧了一眼,唇端牵着一些敷衍的笑:“既是较量,岂有针对一说?臣不过是想赢罢。”
他淡漠随意的态度让嘉阳适才所言彻底成了一个笑话,扬手举在空中半天,到底没舍得落去少年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少顷,李聿无所谓地笑了笑,拱手朝嘉阳一揖,再折身时,眼底淬满了涔涔寒意。
薛翦和苏缘闲谈了一会儿,面上渐渐笑开了,连双膝上的不适都被她慢慢忽略,刚揭下茶盖,就听苏缘咬着声调极快地说了句:“李聿。”
薛翦皱了下眉,正欲让她再说一遍,苏缘却怎么也不肯吭声了,眼梢一直往后边挤,引得薛翦面色存疑地扭过头。
见是李聿朝自己走来,展眉笑了笑,尚不及出言,便听得他道:“你受伤了。”
语气里没有一丝犹疑。
薛翦微微一顿,眼尾挂上了些难堪的神情。
比起她的逃避,李聿更在乎的是她因何受伤。复一走近,俯身落座于她旁侧,蹙眉问道:“谁伤得你?”
席间气氛一下子变得氤氲起来,苏缘在座上忖度俄顷,还是决定回避一二,起身出了东席。
李聿没再言声,只是静静瞧了她一会,见她一身雪青掩藏于狐裘下,便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不由一笑。
是了,如她这般倨傲蛮横的姑娘,定是此事有损她的颜面,遂不愿启齿。
那他便不再问了。
薛翦被他盯得有片刻失神,亏心似的清了清嗓子,转头道:“我自己不小心摔了,并无大碍。”
“是吗?”李聿挑了挑眉,见她颈间沁出些微汗,心知她所言不实,于是牵着她起身,放慢了脚步往外面走,“我送你回去。”
一听是要回府,她连忙去推李聿的手,声调显然有些着急:“我不回去!”
奈何李聿根本不理睬她,一直行至外场,这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路程竟教薛翦走得有几分艰难,掌心始终紧紧握着,仿佛随便来一阵风便能把她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