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676)
杜平一下愣在原地,喃喃道:“他练好了左手字?”
“是啊是啊,他现在左手字比当年右手都好。”冯临云见她有所松动,立刻顺杆子上爬,又掏出那封信,在她面前展开道,“你看,这就是他写的,写得好吧?”
【望君一切安好,万千珍重。】
只这一句话。
简简单单,却出自肺腑,就像他的为人一般。
杜平目光怔怔望着这封信。
一时间,曾经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有他长身玉立温文一笑,亦有他落泪鞠躬道别转身……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年,亦是她最痛苦的一年,酸甜苦辣,尝尽人生百味。
杜平又转头眺望被河水淹没的土地,再环视一圈四周士兵,一个个风尘满面伤痕在身,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叫苦叫累。
徐则一行人跟在他们身后上山,此刻,他们站在一旁,方才那些话都一字不差听入耳中,只静静朝她望来,并未劝说什么。
杜平闭了闭眼,自嘲一笑:“写得好,很好。”
“对吧,我也觉写得好,瑛之如文曲星下凡,一身才华藏都藏不住。”冯临云夸道。
杜平:“你说的这些话,他不知道吧?”
冯临云呆住。
杜平望着他,继续说:“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
冯临云听出话音,盯住她,连连后退:“你好硬的心肠。”
杜平看他一眼,抬脚朝山下走去,经过徐则他们身旁时,声音冷静却坚定:“开战。”
徐则点头:“好。”随即带人匆匆赶下山。
杜平不紧不慢迈着步子,烈日钻出了云层,直直射在身上,脸上,和眼睛里。她低头,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后露出微红眼尾,继续往前走。
“开炮!”
中气十足的声音刚落,一排火炮顿时连连发射,对准城门狂轰乱炸。
硝烟滚滚,可凤阳的城门纹丝不动。
双方激战维持数日,城墙内外的尸体堆了数尺高,墙头都被炸得豁开,可南越军丝毫不退。张天把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押在各大城门处,死一批再换上一批,源源不断。
元青带军悄悄摸进敌人后方,从另一方向进攻。
与此同时,胡高阳已经收到长子协助永安郡主的消息,搓胸顿足痛骂一顿暂且不提,他只能捏着鼻子也帮忙进攻,不过摸鱼摸得厉害,攻不下也不在意,以保存自身兵力为主。
万一呢?万一老天爷赏脸,他们两败俱伤,让胡家等到机会呢?
不赌一把总是不甘心。
可惜,老天赏脸的对象不是他。
十日后的夜里,城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轰——”,大门从凤阳城内被人撞开,伴随着无数人高喊:“永安郡主!”“城门打开啦!”“郡主!”
有人组织百姓从城内结队反抗,撕开一道胜利的口子。
西北军自然抓住此等良机,无数兵马鱼贯而入,趁着城内兵马不及反应,即刻在这场强攻中占据优势地位。
南越军节节败退。
墙倒众人推,满城百姓都站在西北军这面,或者该说,站在永安郡主这边。他们甚至操起自家锄头菜刀,帮忙一起剿灭南越军。
张天料到自己会输,却没想到会输这么快。他带一小队亲信藏身某处农舍中,这一家人都已被灭口,鲜血包围中,他们获得艰难的喘息时间。
“王爷,军师在岸口准备了后手,那里有一艘小船,可以用来逃走。”
张天靠坐墙角,半阖的双眸睁开一条缝,自嘲笑道:“逃走……当年被她逼得远遁南越,如今旧事重演,又被她逼得走投无路,逃去哪里?南面?西面?还是海外?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亲信哭道:“王爷,您别这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天久久不语,抹了把脸上的血,笑道:“放心,道理我懂,不会冲动犯傻去寻死路。”他在这户人家里找了点吃食,又闭眼休憩片刻,养足精神后起身,“走吧。”
这队人马跟在他身后,一起朝外城岸口方向悄悄行进。
外城并没多少人,这地方是元青曾经培养的民兵村,大部分青壮都去内城帮忙杀敌,此刻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弱妇孺。
张天一行人怕引来追兵,进入村子后,他们不敢大肆杀戮,只好躲躲藏藏避开眼线。眼看前方就是河道,众人心中升起雀跃之情,忽闻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们顿时心头一凛,仿佛听见催命凶铃。
亲信中为首一人站出来,忠心耿耿道:“王爷,您快找地方躲起来,咱们帮你引开那群人。”
话刚落,他就带人朝另一方向跑去,故意惹出偌大动静,引得西北军朝他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