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617)
元青眼睛一亮。
杜平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微微一笑:“上回练武时,看到你常用的那把剑已经卷了,就让人帮我物色个好的,前两日才刚送到。”顿了顿,“喜欢吗?”
答案很明显。
元青伸手接过,视线不能从剑身上移开:“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而收敛,就像他的为人一般。喜欢二字格外清晰,如巨钟敲击在心头,回荡缭绕。
杜平又笑了。
元青爱不释手地抚摸剑身,突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屋子里,便把剑插回去,回过身说:“谢谢。”
杜平笑道:“不用。”
元青看着她,回想起刚才军帐内说的事。他突然想起要提醒一句:“永安,萧家也是世家,你打算怎么处置?”
在他心里,萧家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一户人家,跟其他世家一样,都看永安的意思。杀光也好,充军也好,他本不会置喙。但这户人家偏偏和永安有着至深关系。
他担心会惹她伤心难过。
元青问道:“若是被可敦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如今,草原上能被称为可敦的,只有一人,便是萧意妍。
杜平神色微微一变。
元青望着她,认真问:“要放过萧家吗?”
杜平沉默片刻,道:“这次父亲也会一起去,你觉得他会放过吗?”虽说当初以叛国定罪是先帝的意思,但萧家却是帮凶。
父亲那么记仇的一个人,十多年过去,都还要萧家送个女儿来和亲……难不成如今会轻轻放过?
不可能。
况且,她对世家的态度也不该只对萧家有特例。
双方沉默之际,有侍从上来禀告:“郡主,可敦登门拜访。”
杜平惊得一瞬间屏住呼吸。
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朝门外望去。门口空空荡荡无一人,她立刻发觉到自己的失态,阿妍没得到允许,没这么快进来。
杜平调整呼吸,闭了闭眼道:“让她进来。”
元青也起身,目光带着担忧:“需要我回避吗?”特地在出征前几日拜访,来意肯定和京城有关,他坐在这里也许会妨碍她们姐妹谈心。
杜平沉默片刻,她不想一个人面对阿妍,遂摇头道:“不用。”
元青复又坐下。
萧意妍裹着一身水红妆缎狐肷大氅,颈间一圈白色雪貂毛衬得容色精致。她缓步走入屋内,嘴角噙着笑:“姐姐。”
杜平迎上前:“你怎么来了?草原上事务繁多,你若有事叫人传信给我就好,何须特地跑一趟?”
萧意妍笑意收敛稍许,挑个姐姐身旁的椅子坐下,轻叹一声:“事关重大,我想当面与你说。”顿了顿,她观察姐姐的神色并无异状,便接着道,“西北军快出征了?听说是去京城对战陶贼?”
杜平看她一眼,颔首道:“是。”
萧意妍握住她的手:“你也一起去?危险大吗?”
“我也去。”杜平道,“不过是跟着运输队伍走最后面,算是危险最小的位置了。”
萧意妍拍拍胸口,松一口气:“那就好。”
杜平深深望她。
萧意妍抬眸便对上她的目光,两人俱是默默无言,终于,还是萧意妍先开口。她小心翼翼试探:“你是不是猜到我的来意了?”
杜平:“……你不说出口,我不敢肯定。”
萧意妍沉默,以姐姐的性子,既已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是猜到的意思。她轻声:“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是不是跟萧家有误会?”
杜平否认:“没有。”还不等萧意妍接口,她又继续说,“不是误会,而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这本是你祖父与父亲的事,你是我妹妹,我从没将你们划在一起,也没想过将你牵扯进来。但是,你今日既问了,那我也问一句,阿妍,你想听吗?”
萧意妍很少看到姐姐在她面前摆出这般神色,一怔之下,心绪不由慌乱起来。她环顾四周,见屋中还坐着一人,便紧张问道:“要不要把屋里的人都清出去?”
“没有必要,我接下来每句话都光明正大。”杜平道,“我只问,你想听吗?”
萧意妍沉默,然后点头:“我想听。”
杜平:“当年,先帝忌惮我父亲功高震主且兵权在握,便想暗中除掉。萧祥珂,也就是你祖父揣摩帝心谄媚逢迎,便想出个毒计献给先帝,陷害我父亲勾结匈族。之后你也知道了,我父亲被打上叛国的烙印,然后远逃他乡。后来被哈尔巴拉招揽,他为了生计只能投靠匈族,也正好印证了你祖父之言。这下子,再无人怀疑他的叛国罪。”
这番话说完,屋中久久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