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216)
杜平垂下眼眸,淡淡道:“想来问问你,账目上是否有发现?”
曹子廷敏锐觉察到她不太开心,又不敢问,便就着问题回答,一脸惭愧:“张秀才做得很好,我翻阅了过去三年的账目,没发现不妥。”
杜平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曹子廷问道:“张秀才沉默内向,并无不妥之处,为何郡主从一开始就怀疑他?”
最初他以为郡主是想夺得漕帮财政大权才将他安插进来,可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无论张秀才做得多好,郡主都不会信任。
杜平抬眸,态度坦荡,知无不言:“任何一个地方的账房先生,一定是东家最信任的人,张忠书是卫海的死忠,而且一定是最死忠的那一个。一个老手在账目上挖坑再简单不过,所以,在你能完全接手之前,我会一直把他留在漕帮。”
曹子廷颔首同意,听到“最信任”三个字,心跳猛然加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沉默片刻,又简单把今日的事交代一遍,开口道:“人已经收押在柴房,任您处置。”
杜平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问我。”
见他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便又多解释几句,“黑吃黑这种事,我不方便去做,不能给公主府抹黑。你这回扣下的货物我就收下了,正好运给师兄去用,城外正紧缺。杀鸡儆猴干一次就好,最主要的是收拢这些走黑市的商家,归为己用。”
“我……我没……”曹子廷想了想,把后半句话吞回去,望着她,点头道,“好。”
杜平笑道:“这一块我打算交给你,能做成什么样就看你的实力,多大的能耐就占多大的好处,不过照我的想法来,若是干得漂亮,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持之以恒,也许可以发展成一个比漕帮更厉害的组织,将来的江南,漕帮管水上,你建立的这个管陆地,连官府都要避而走之。”
她双手交握,手背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期待。”
曹子廷微笑道:“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杜平听他一直说“您”字觉得别扭,沉默半晌,还是没有纠正,有点距离也好。
曹子廷道:“以前在灵佛寺,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慧根,进入漕帮以后才发现,我很喜欢这些,比过去出家的日子更有意思,我这个人,就适合庸俗地活在凡尘俗世,郡主,我欠您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
杜平一怔,马上笑了:“以前的谢谢都是假客气?”
曹子廷面现尴尬,接不下话。
杜平哈哈大笑,目光意味深长:“子廷,你喜欢权势?”
“权势”二字立刻击中他心中迷惑不清的地方,为什么不怀念出家的生活?为什么更愿意留在漕帮?为什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拨开云雾见青天,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他喜欢站在众人之上,发号施令。
他喜欢旁人崇拜又讨好的神情,追随其后。
他喜欢与天斗,与人斗,争权夺利,其乐无穷。
许久,曹子廷抬头,目光一寸一寸清明起来:“我喜欢权势,”顿了顿,又问,“这样功利是不是不好?”
杜平偏过脑袋,笑道:“没什么不好,谁不喜欢权势?只要别失去本心就好。”
曹子廷点点头。
两人之间仿佛一下子说完了话,陷入诡异的沉默。
曹子廷看她一眼,又低下头。
杜平觉得气氛有些不自在,正想起身告辞,只见曹子廷快步向她走来,又突然停下
两人只隔着一张桌案,曹子廷紧抿双唇,优美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他踌躇着又走两步,走到与她同一边,两步之遥停下。
曹子廷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递过去:“送给你,补给你的生辰贺礼。”
杜平没说话,沉默地接过来,眼眸微微抬起。
曹子廷喉结吞咽,手心紧张出了汗,他故作轻松,笑道,“好了,没事了。”
他后退几步,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离她远远的。
杜平轻声问道:“怎么现在才送?”
“生辰那天晚上你心情不好,”曹子廷回道。
他犹记得,她那晚获知皇孙的婚事后,发疯般策马奔腾,再后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尴尬,他便更不敢送出手。无意说这些,他随口应付过去,“后来就忘了,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
杜平沉默片刻,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手镯,鎏金工艺只能算一般,但花纹好看,她拿起来掂了掂,觉得重量不对,立刻又望向他,以目光询问。
曹子廷心领神会,解释道:“内环有个凸起花纹,按一下,可以打开手镯,里面空心,可以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