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187)
杜平脚步停顿一下,冰冷声音中压抑着愤怒:“来人,把张天绑回去,鞭笞三十。”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得到命令后,数名狱卒从外头步入,重新架着囚犯绑回去,另一人转身去拿刑具。
张天浑不在意。
人被紧紧绑在木柱上,他还在望着她的背影笑,神色不掩狂妄。
太天真了,总算抓住她的软肋了,既然打着这主意,就不敢动手杀他。
第73章 死不瞑目。
外头烈日当空,阳光刺眼得眼睛都睁不开。
漕帮的地牢阴暗闷热,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微弱的烛火影影倬倬,铁栅栏在地面投出森森然的影子,一条一条,仿佛蜘蛛狩猎张开的大网,将人牢牢困住。
月娥已数日没有洗漱,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她头发乱蓬蓬的,额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再找不出平日里的曼妙风姿。
墙壁上是她用勺子刻下的划痕,每过一天,她就划上一道。
一天一天地数,一天一天地等。
无休止的等待,只换来愈深愈浓的绝望。
在此之前,她一直坚信她和东日哥是真心相爱,东日哥没有来找她只是被卫海绊住了,无计可施。
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她感觉到什么都不确定了,她会死在这里吗?东日哥还会来找她吗?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一步一步跨下台阶,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这不是送饭的点,月娥本来蜷缩在角落,此刻却站起来抓住栅栏,努力地张望,脚步声那么熟悉,是东日哥吗?他来了?
不,不止一个声音,还有一个人进来了。
月娥翘首以盼,果然看到了杨东日向她走来,脸上却殊无笑意,哪怕看到她了也是板着一张脸。他身后跟着一人,虽不算熟悉以前却也见过,正是厉堂主。
看到卫海没有来她本是松一口气,但稍一琢磨就知道不对劲,连一个外人都知道内情跟着来了,说明卫海已经不打算把这当家事处理,她面对的情况会更糟。
月娥内心忐忑,她能在卫海身边待这么多年,且只有她一人得到名分,脑袋自然足够聪明,想法也足够清楚。
她拢了拢头发,看着他们打开牢门,微微欠身,问安道:“厉堂主,东日,久候了。”
厉堂主一进门就靠边站,打着壁上观的主意。就等着看完这场戏,回去向卫海禀报。
虽是个麻烦,但想到卫海信任地把这事交给他,心中不免升起“英雄惜英雄”的惆怅。再想到卫海如今这般模样,对眼前这对男女便生了厌恶。卫海纵然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他们下手,这一男一女有今日地位全都依仗卫海,呵,狼心狗肺。
杨东日停在她面前,看着她,淡淡开口:“月娘子。”
听到这生疏的语气,月娥再不敢欺骗自己这是形势所迫,她爱杨东日,也了解他的性子,随便一猜就知道自己被舍弃了,她自嘲一笑,努力做最后的挽回:“东日,我没有告诉帮主孩子的父亲是谁。”
厉堂主闻言,挑眉瞥去。
杨东日也沉默了,他垂下眼眸深深吐一口气,再抬头时眼中已没有感伤,只剩冷酷,他说:“月娘子,把药喝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黑色托盘,上面是一只雪白的瓷碗,里面盛满黑乎乎的药汁,中药苦味扑面而来。
月娥抬眸,这碗药,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所以一开始她就很冷静。
“我不喝。”
杨东日强硬拉起她的手,将药碗放置在她手心,不容她撤回:“把药喝下去,你还有一条活路。”
月娥红着眼看他,想哭,又忍住:“我不信。”
卫海不是善男信女,至今留她活着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目光细细描绘五官,他眉目依旧,是她最喜爱的模样,可他的心已经变了吗?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
他们小时候是一个村子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世道艰难,连续旱灾,村子里好几年都没有收成,他们一路扶持从山沟沟里来到凤阳。她有一把好嗓子,所以去卖唱,他有一把子力气,所以去漕帮干活。
日子越来越好了,虽没有媒妁之言明媒正娶,但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而是历经生死相依为命。
呵,她笑了,原来是她一厢情愿。
“东日哥,你还喜欢我吗?”月娥抬眸,很多年以前在他眼里见过的深情,不知几何时起,已经消失不见。在她被人送到卫海身边时,她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痛苦,可是,如今呢?她恍然惊觉,他早就不是村里那个东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