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淼勉强坐在桌边,暗暗的运气,一口血哽在喉头,浑身抖的像个炸毛的刺猬。手在桌子边摩擦了半天,想抬起来狠拍一下桌子,又觉得太子说得对,卧虎寨这寨主、部众归顺太子之后,对太子很有好处。那自己受的委屈,落下残疾,从此以后帮不上太子什么事,将来若是天王有什么不测,皇后要暗害太子,这娘们倒是能保的住太子的性命,能杀了皇后。那日狂风骤雨,她飞马赶到杀退了青龙庄,或许是苍天早有预兆。
他忍了又忍,虽然见不惯妇人如此傲慢,但江湖上交口称赞的武林高手能是一般妇人么,只是心酸的很:“既然文蜀寨主要归顺太子,辅保太子,太子也情愿收下你,我……并无什么话说。但愿你往后能忠心不二,不要辜负太子爱才之心。”
文蜀有点愣住了,上船一看葛淼双腿残疾,就觉得这事儿简单不了,没想到风郎一说,他竟能忍下个人得失恩怨,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混迹江湖数年,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真有些敬佩了,真是忠臣。到显得自己有些不仁义,想到这里,单手提起十斤大酒坛,满满的斟了两大碗酒:“葛将军,在下一届江湖草莽,对朝廷中人,多有些固执难化的褒贬。今日听君一席话,大开眼界,方知朝廷之中也有侠义道,葛将军是仁人义士,我文蜀绝不辜负你与风郎。”说罢,一饮而尽:“我若有不义之事,黄天在上,叫我断子绝孙。”
葛淼刚要端酒碗。葛谨风按住他,红着眼圈低声说:“你在服药,不要饮酒。我替你喝。”
葛淼瞧着他,比在京城中开朗了许多,身姿挺拔,智慧外露,这次孤身在外一定做了许多了不起的大事。一个被抢上山的太子,反手收服了整座山寨,多么了不起。就算文蜀的身份藏不住,这就不是太子的污点,反而是他了不起的履历:“小太岁,我高兴,你就让我喝吧。”
天师感动的抚掌大笑:“你们三人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人人心里想的大事不同,都觉得极其吉庆,纷纷大笑,都来恭维、叩拜天师。这艘官船被卧虎寨的八艘船团团围住,众人听说,一起欢声雷动。
庄阳子一甩袖子:“不必多礼,吾去也。”
……
郁金府皇城中,葛天王正在给太子选择山陵使,陵寝的地点就在他的陵寝、先皇后的陵寝旁边,先叫他们母子团圆。
他早就听了听了登甲山人的分析,看了他占卜的结果——方方面面都证明太子已经故去了,始终不敢信,更愿意相信天师庄阳子说的。这登甲山人的奏本递到他眼前一个月,要不是今日收到镇南侯的奏折,说卧虎山已经被清缴,匪首形单影只出逃在外,在墙壁上发现了太子的字迹……
正在看着太子去年进献的苍龙教子玉带扣,在御花园里睹物思人。
花香扑鼻,惠风和煦,花丛后有些婀娜纤长、娇俏可爱的美人,也画了啼妆、泪痕妆,在这里陪他伤心。
“物是人非……我少年丧父,青年丧妻,中年丧子,真个晦气。”
登甲山人也做神仙打扮,一身明黄色道袍,头戴紫金冠,一甩浮尘:“凡人无福消受福泽,此乃天意也。”
突然跑过来一位校尉,单膝点地:“启禀天王,天师道观里正在收拾行囊,一箱箱的往车上搁东西,似乎要出城去。”
葛昆仑气的跳起来,踩着卧榻咆哮道:“贼牛鼻子!竟敢欺君罔上!瞒哄老子这么久!可恨的贼!拿刀来!老子这就去砍了他,挫骨烧灰埋在地基里,给我儿小太岁驮碑。”
登甲山人欢喜的像个半夜饥寒交迫时、忽然见到天上掉热馅饼的穷鬼,连声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葛昆仑大步冲到宫门处,身后仪仗追他追的乱了阵仗,登甲山人还没追几步就望不见他的背影,天王不管那些,直接提刀上马,调转马头:“驾!”
道观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沿着天街冲过去,转眼就到。
一路上穿绸裹缎的公卿被吓得连连躲闪,美人命妇花钿步摇落地。
天王怒冲牛斗:“亲兵,与我打破大门,冲进去杀那奸贼父子。”
道观内却空无一人,连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大箱子里装的只是经卷,并无一丝金银杂物,正堂挂的神仙画像,厨房中煮着黄粱米饭。黑陶瓶中插着柳枝,桌上摆着符纸金丹,清清静静一处神仙洞府,不染纤尘。
葛昆仑一肚子怒气没地方发泄,随手掀翻桌子。
桌子背后贴着一张白纸,上书四个大字:回头看看
天王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越发恼羞成怒,闯入丹房踢倒丹炉,拽倒摆放丹药药材的木架。见门踹门,见器物都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