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不舒服?”他纳闷地问。
纪伯宰扯了扯嘴角:“哪能呢,我身子骨自然是得康健些,否则春意爬了满头都没力气去拂。”
什么意思?郑迢没听懂,春意是什么?
纪伯宰没有再与他多说,更完衣就拂袖出门。郑迢跟上他,出去就瞧见明意已经换了一身更华丽的衣裙站在门边候着了。
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个姑娘,只觉得她活泼可爱,如今知晓她身份,再看她这一身罗裙,郑迢就有些别扭了。
怎么能是个姑娘家呢。
往年对战,明献都是一身戎装英气十足,或仰头大笑或横刀立马。而眼下,明意站在门边,却是手里执着喜鹊绢扇,头上缀着衔珠金花,低头娇羞一笑,明艳得裙上牡丹都失色。
他完全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忍不住就伸手抓了抓腮。
这副急躁的模样落在纪伯宰眼里,那就成了望而不得,辗转反侧。
他冷笑,一把捏过明意的腰就将她放上了兽车,然后扭头对郑迢道:“你自己骑马去。”
郑迢:?
不是,昨儿阴天凉爽他还特意邀他同乘,今日烈阳当空的,怎么就让他骑马了?
纪伯宰才不管他,上了兽车就吩咐不休:“头也别回,走。”
“是。”
车快得明意往旁边咧了咧身子,她扶着垫子坐稳,纳闷地问:“郑大人怎么得罪您了?”
“你也挺关心他。”
“那倒没有。”明意盯着他看,“就是鲜少见大人这么失态,有些好奇罢了。”
失态?不可能的,他一向从容冷静,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能有什么东西让他失态?
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纪伯宰道:“你不如好奇好奇自己今天会是个什么下场。”
虽说大司有意提拔,但迎客宴上的风头又岂是那么好出的,万一被人叫上去比试,她小命也难保。
明意一脸莫名:“大人难道不会保我?”
“我为何要保你。”
“就算不念同床共枕的情谊,您这不是还要我办事么,我丢了命,事谁去办呐?”她跺脚。
纪伯宰好整以暇地看着前头晃动的车帘:“你若活着,我就需要你办事,你若死了——那也就死了。”
“……”
就算早已不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但当面听见他说这般凉薄的话,明意还是笑不出来。
她垂眼,安静地看向自己团扇上的花纹。
车厢里一时沉默。
纪伯宰动了动鞋尖,漫不经心地道:“本来么,你若连在宴上都活不下来,又谈何替我办事。”
明意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侧过脸去,靠在车壁上养神。
“……若是情况特别危急,我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他含糊地道。
身边这人没有反应,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纪伯宰有些恼火:“放心好了,就算我能看着你死,郑迢也会出手救你的。”
兽车路过热闹的早市,两侧的小贩吆喝声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卖冬瓜茄子——”
“六城杂货应有尽有,客官您看看?”
“冰糖葫芦儿——”
明意突然睁开了眼。
她掀开车帘探出头,刚想伸手,那葫芦架子就已经被兽车甩去了后头老远。
悻悻地收回手,她继续坐着发闷。
“停车。”纪伯宰喊了一声。
“大人?”
“出门匆忙没吃早膳。”他下车走向旁边的馄饨摊子,“吃一碗再走。”
明意眼一亮,立马跟着下车:“我去旁边看看。”
不休抬手正想拦她,纪伯宰就喊他道:“替我去看着点锅,馄饨不要煮散了。”
“是。”不休边走边回头,就见明姑娘戴着满身叮铃哐啷的首饰,像风似的飞去那卖糖葫芦的地方,买了最大最红的一串,欣喜地举着跑了回来。
叮铃——
她身上的环佩发出了愉悦的声响。
纪伯宰背对着她跑来的方向,嘴角跟着抬了抬,又很快压了下去,抽出一双筷子吃了两口馄饨,淡声道:“味道还不错。”
这家馄饨铺子因着生意不好已经快开不动了,得他这一句话,老板欣喜若狂,在他走了之后立马请人写了牌匾——被纪伯宰夸赞过味道不错的馄饨。
此举顺利让他的铺子起死回生,当然那也都是后话了。
两人重新回到车厢里的时候,气氛好了不少。
明意咔擦咔擦地咬着糖葫芦,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倒不是这糖葫芦有多好吃,而是她终于亲手买了一回,遗憾的事就又少了一件。
心情好,连带着看对面的人都顺眼了些,她笑眯眯地问他:“大人要尝一个吗?”
纪伯宰是不会稀罕吃这些东西的,她这么问只是出于礼貌和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