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鸿有些迷茫。
短短半年,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就将两人七年的情谊都抹干净了呢?
他差人去打听,想知道这半年许氏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没有。”思齐回禀。
心里骤然一松,他捏了捏衣襟,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有些在意她的。
许氏是娇养长大的姑娘,又在铸器楼待过,她不喜欢父母之命,只想与自己的心上人成婚,哪怕是她主动也没关系,现在朝阳城本也就可以女求男婚。
她自信又张扬,身上没有明意那样的重担,却也有她三分怜世之心,时常帮铸器楼其他女子的忙,有闲钱也会开粥棚救济难民。
周子鸿看着她,偶尔能在一片阳光下瞧见明意的影子。
他以为自己是将她当了明意的替代,寄托些许情感,可仔细想来又不是,就算她不像明意,留在他身边,他也是不会反对的。
许氏很体贴,体贴到知道他不爱她,就主动在事后喝避子汤。体贴到知道他心系宫城,就屡次以命妇的身份向宫里写请安折子。
这么一个人,说不爱也就不爱了。
夜里露重,他在车厢里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侧门突然开了,许氏身边的丫鬟出来,朝他行了个礼:“大人,您乃朝廷重臣,车停在这里久了难免惹人闲话。我们家姑娘不想见您,这边请吧?”
周子鸿皱眉:“几句话也说不得?”
丫鬟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姑娘说,七年了,有什么话都说尽了,没必要留着现在来说。”
“姑娘还说,您眼下会在这里,不是因着心里有她,只不过是她曾对您好,您念着的是好,不是她。”
周子鸿怔然。
他曾经在大婚那日下了车驾,说明意喜欢的是温柔体贴,不是周子鸿。
那一日他心神俱伤,万分难过。
没想到现在,会在许氏这里听见同样的话。
“我……”他终于低头,“是我的过错,但我并非只念你家姑娘的好。”
许氏是个鲜活人,她哪会只有好处,缺点也是一箩筐,比如身体实在娇弱,轻轻一捏就会红半天,比如性子不羁,时常在外人面前失态,比如话太多,说起来能吵他一整天。
可是,他还是想她回去,大不了以后仔细多照顾她,大不了以后再不说她父母娇惯她。
然而,面前这丫鬟只笑了一声,就道:“老爷夫人给姑娘定了亲事了,姑娘也点了头。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姑娘。”
心里一缩,周子鸿沉了脸:“定了谁家的亲事?”
“这个大人管不着,大人请吧。”
不行,许氏单离开他,他还只觉得寂寥,但她若要另嫁,从此与别人朝暮,他想想都觉得万箭穿心。
周子鸿跟着丫鬟下了车,头一回想不顾礼节地硬闯人家宅院。
然而,他不会元力,很快就被护院给拦了下来。
“大人这是吃醉了酒不认得路了。”见过世面的老嬷嬷立马出来让几个有元力的护卫将他架住,强行塞回车上,将车赶回他的府邸门口。
许氏在内院听得动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母都在堂上,面露担忧地看着她,老来得女,许夫人哪里舍得女儿这般伤心,立马上前拍着她的肩背:“实在舍不得,宋家那边的亲事我就推了去,你依旧可以回他那边。”
“不。”许氏哭得很大声,拒绝起来也是毫不犹豫,“到底是这么多年,我哭我自己不争气,不哭别的。”
她说着一抹泪,红着眼睛看着母亲:“宋家小子等我那么多年,我可不想再欺负他了,说了嫁就得嫁。”
说罢,又继续大声哭。
许家夫妇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他们家与宋家是对门,有个动静就瞒不住的,但周子鸿在这儿的时候宋家小子没出来打扰,等人被赶走了,他才来敲门。
许氏哭得双眼通红,扭头就道:“我才不想见他。”
“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宋家小子进门来,手里拿着十串冰冰亮亮的糖葫芦。
许氏一愣,接过来咬了一口,眼泪流得更凶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我打小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宋家小子翻了个白眼,“快吃吧姑奶奶,再哭天上的鸟都被你吓下来了,我少不得还要去跟鸟母赔罪。”
什么鸟母……
许氏破涕为笑,啊呜啊呜地咬着糖葫芦,许家夫妇在旁边看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选了一个最近的日子成婚,没有对外请太多人,自然也就没有知会周子鸿。
不过许氏看见了正经人娶媳妇该有的模样,宋家小子从小泼皮,那日更是直接爬了她家的墙进来,急吼吼地抱起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