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心抖着嘴唇看着,半晌,才尖叫出声:“啊——”
声音划破夜幕,透过层层院墙,隐隐从外头摇晃的兽车盖顶上飘过。
明意坐在兽车里,慵懒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大人真是大方。”她似笑非笑,“这点小事,也赏奴五块金条。”
纪伯宰坐在车厢里,闻言就知道她生气了,便伸手去勾她的手指:“意儿若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些。”
“这回可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她垂眼,“奴就想知道,若是奴没发现那裙子遇不得齐柏的药,也没同人换裙子,大人打算怎么救奴?”
夺目的木兰青,用的是无毒的木兰香草染制,自带香气,穿着就让人如同置身花丛,但不知齐柏喝的药里有什么与它相冲,药味一混,竟就带了毒。
这等杀人妙招,她是觉得不错的,就算被查出来也可以推卸责任,毕竟谁知道齐柏喝的什么药。
但是,她在意的是,纪伯宰完全没有考虑她的安危。
万一她也中毒了呢?万一事后有人查到裙子的问题,牵扯了她呢?
凤眸半阖,明意抽回了他捏着的手,神色淡淡。
纪伯宰将人揽过来,温声顺毛:“你当我是为什么亲自来接你?”
他掏了一个小瓶子出来放在她眼前,叹息:“早就给你备了解药,也做好了将你捞出来的准备,你怎的这般不信我。”
明意抬手,轻轻一抹,他衣襟上刚蹭的陌生胭脂就化开了。
“是从言大人那边出来,刚好路过,听闻奴办事顺畅,所以才顺道接了奴上来的吧?”她擦了擦指腹上的红,轻叹一声,“外人都道大人郎艳独绝,谁又能料,大人伤起人来也是刀不见血。”
她似是真伤了心,鼻尖红了,眼眶里也有了泪,说完就将头扭到一侧,不再看他。
若是以往,纪伯宰才懒得哄,身上有胭脂怎么了,人家自愿扑他怀里的。
但……眼下看明意这委屈的模样,他突然就觉得言笑家那个侍女心机重不讨喜,蹭什么胭脂,抹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多半就是故意的。
他柔声将人揽回来:“那边才是路过,瞧着时辰早喝了盏茶罢了,今日专程就是来接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眼下不回别院,大人径直带你去主府。”
明意总算抬了抬眼皮:“主府?”
“答应过你的事,自然算数。”他捏了捏她的粉颊,“你的金条,我让荀嬷嬷一条没落地给你锁进了箱子里,额外给你加了两条,当做压惊。”
神色缓和,明意委屈地扯着他的衣袖:“大人心里还有奴便好。”
给的钱再多点那就更好了。
纪伯宰莞尔,低头亲她一亲:“你办事那般妥当聪明,怎么总爱在我这里撒娇扮弱。”
今日这事做得何其完美,齐柏没了,她还完全置身事外,赵司判连怀疑都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怀里这人嘤咛一声:“在外头与在大人跟前能一样么,任奴是把多尖的刀,也得拿软把儿对着大人。”
不过她很好奇,齐柏与他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突然要下这样的毒手?
先前纪伯宰说,孟氏对他有恩,他杀那两个医官是为恩人报仇,可齐柏与孟氏并无冲突,不但没冲突,看起来还挺喜欢孟氏的,能爱屋及乌到木兰青色,纪伯宰又是为何要了他的命?
满脑子疑惑,还不等细想,外头就传来声音:“停车!”
明意一愣,下意识地往纪伯宰怀里缩了缩,却见他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淡声问:“这里何故拦车?”
听见他的声音,外头的人态度立马好了些:“纪大人见谅,是内院的吩咐,要咱们严查进出兽车。”
纪伯宰颔首,十分从容地带着明意下去,不经意间,却是将那个放着解药的小瓶子往她怀里塞。
明意反应很快,立马将瓶子接住,捏在手心。
几个侍卫上上下下地开始搜车,将车上一些香囊酒杯之类的东西都拿下来排开,挨个细查。
一看这阵仗就不太妙,明意突然咳嗽两声,柔弱地往纪伯宰身上一靠。后者接住她,担忧地问:“身子还是不舒服?”
“嗯。”她扶着额角,低哼两声,“得按言大人的吩咐用药。”
说着,就将手里的小瓶子打开,飞快地往嘴里倒。
旁边侍卫觉得不对劲,立马上前想拦,谁料刚一伸手,这姑娘就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猛地弯腰:“咳咳咳——”
粉白的肌肤咳上一片潮红,眼里也呛出了泪花,她颤着腰肢,哀怨地看着那个侍卫。
脸上一红,侍卫手足无措地行礼:“夫人见谅。”
“一些风寒药,大人也怀疑么?”她一边咳,一边蹙眉将瓶子递给他,“那便连它一起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