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秋在纪府外等了七个时辰,那火才终于灭掉,他拿着册子登记家奴的死伤,越记越来气。谁的心肠这么歹毒,一把火烧了几十条人命,余下那些个没烧死的,也多数受伤,包括……
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孟阳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过去蹲下:“明姑娘,您怎么也在这儿?”
明意狼狈得紧,鼻尖上沾了灰,手腕上也烫掉了一块皮,与荀嬷嬷靠在一起,眼泪汪汪的。
她闻言抬头,哀哀地道:“我出门忘带了东西,回来拿,结果就瞧见院子里走水了,想进去看看,却又有烧断的梁子倒下来。”
说着,抬了抬自己的手:“这就烧着了。”
伤处血肉模糊,还冒着些黄水,看着都疼,孟阳秋连忙叫来人送她去言宅。
“把荀嬷嬷也带上,还有不休。”明意道,“荀嬷嬷腿断了,不休还要去照顾纪大人。”
“好。”孟阳秋将他们三人一起扶上马车,吩咐人好生护送。
“姑娘没事吧?”不休皱眉看着她手腕上的伤,“这怕是要留疤了。”
大人最不喜欢疤痕。
“无妨。”明意看了看,“上回大人让你送来的那一堆东西里有个上好的祛疤药,我方才带出来了。这伤虽然严重,每天敷药,敷上一年也就不会留什么痕迹。”
听这熟络的语气,倒像是常用着的。
眼下这个气氛,不休也没去想别的,就只点了点头。
三人到言宅的时候,纪伯宰已经收拾好伤口在软榻上躺着了,看见明意跨门进来,他抬头,目光定定地看进她的眼里。
被这眼神看得头皮一麻,明意止住了再往前的步子,可怜巴巴地道:“好大的火,大人您看这手腕。”
可怖的伤口露到他眼前,他嫌恶地别开了头:“既是咎由自取,就用不着来与我装委屈。”
明意“哦”了一声,扭头就坐去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开始敷药。
纪伯宰差点把扶手捏断了:“你就这么认了,不再与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一脸莫名。
气极反笑,纪伯宰抬手,黑色的元力绕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拖到了自己跟前:“我府上一直以来都干干净净,偏巧你来了之后接二连三地出事,你说这火是怎么从青瓦院里烧起来的?”
明意脸上涨红,用力掰着脖颈上的元力却也还是说不出话来。她皱眉看着他,起先还有一丝委屈的神色,但很快就变成了平静,再到后头,干脆就闭眼不看他了。
心里一刺,纪伯宰恼恨地收紧手:“回答我!”
第86章 天真纯良
“大人!”不休扶着荀嬷嬷走得慢些,一进门就瞧见这画面,吓得连忙冲进屋里抓住纪伯宰的胳膊,“大人快住手!”
“连你也要为她求情?”纪伯宰在气头上,看谁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不休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小的不知明姑娘犯了什么错,但先前要是没有她,小的和荀嬷嬷都得死。”
说罢,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脖颈间的挤压减缓,明意滑去地上坐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接着就呛咳起来。
“那话什么意思?”纪伯宰犹有余怒地问。
明意背对着他坐着,掩袖呛咳,无暇答话,或者说就是不想答。
不休连忙道:“火烧起来的时候小的在煎药,荀嬷嬷在替您看着午膳,厨房本就炎热又有火光,大家一时也就没注意。等发现外头都是火的时候,逃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荀嬷嬷被倒塌的粗木砸断了腿,小的也是精疲力尽,若不是明姑娘及时赶到,门口那墙梁砸下来,我二人焉有命在!”
纪伯宰听着,看向明意:“你不是去司徒府上了?怎么就这么巧恰好赶回来?”
“出门匆忙,忘带东西了,回来拿。”明意冷声道。
“什么东西?”
“给娘家人的见面礼,一些绣品。”
真会选,绣品一定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查无可查。
纪伯宰嗤笑,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落在了你身上,恰好你出门,府中就起火,恰好他俩遇难,你就出手相救,恰好你与二十七去了青瓦院,那里就成了人纵火之地。”
“在你之前,除了我,没人活着离开过青瓦院。你说,我该怎么相信纵火之人不是你。”
明意叹了口气:“大人,最简单的一点——烧了您的宅院,对我来说有何好处?”
他顿了顿,眼神更沉两分:“还能是何好处,自然是要我的命。”
若不是他做梦梦见了青瓦院出事,醒来心跳得厉害想去看看,今日还真会让她得逞。
“大人的命,对慕星城来说值钱,对其他城池来说也值钱。”她垂眼,“但在我这里,只有自己的命最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