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春色(259)
“娘娘照顾好身子,微臣会派人在凤鸾居外守着,沈鹤书不会再来打扰您。“
“嗯。”
“……”
“容大人。”
“娘娘,臣在。”
姜幼萤扬起脸,认真地询问他:
“容大人,你同本宫说实话,沈鹤书与姬鸷寒他们,究竟把姬礼怎么了?”
容羲一阵静默,须臾,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他们煽动百姓,要声讨皇上,就在一年前,他绑来十二名少女的祭台上。”
“就在明日。”
眼前忽然出现了些重影,雕梁画栋遽然旋转,姜幼萤眼前黑了黑,握紧了贵妃椅的把手。
好一阵失神,全然没注意身侧男子眼中心疼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容羲终于走上前,压低了声音:
“娘娘,臣有一物……要献给娘娘。”
祭台之上,冷风挟着烟雾,呛鼻的火星汇聚成炽热的烈火。祭台下是自发前来的百姓,皆围观在此处,等待瞻仰这一场“盛况”。
“这就是那位暴君啊?”
“听说他吃人肉,喝人血,还专挑年轻貌美的姑娘下手……怎么没有生出一副青面獠牙之状?”
反倒还是这般风度翩翩,宛若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年轻,清俊,气度不凡。
姬礼站在风口处,不知有没有听见台下众百姓的议论声,面色未动。
他身上总有一种矜贵的气度,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便是大齐的君主,是不可撼动的、齐国的帝王。虽然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虽然此时此刻面对着万人的唾骂与质疑,可他的面容上仍无半分的窘迫。
风乍起,扬动男子的乌发与衣袍。他从容不迫地睨了台下一眼,眼神清冷。
被姬礼扫视到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好生阴冷的眼神……
“哇”地一声,居然有婴孩哭出声来。
这一声,犹如惊石投入了刚烧开的沸水中,让祭台之下轰然炸开。百姓们按捺不住了,怨气郁结于胸中久久不能缓解。当姬礼步入祭台的最高一阶时,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暴君!就是你害得我们一家好苦!夫君早早过世,我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守寡,照顾三个老人。家中的支柱倒了也就罢了,他……他居然还要我的两个儿子去参兵。”
“滨西发了洪水,关我们什么事?!赈灾救济,那不都是官兵的事么?克扣老百姓的钱财,那么高的赋税,还有……抓去了我那可怜的大儿子,上了前线,如今杳无音信,呜呜呜,我命苦的大郎……”
妇人声音悲恸,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周围百姓听了,也不禁跟着一叹息。
再度抬眸望向祭台上的男子时,眼底又有汹涌澎湃的怒意。
“声讨他!声讨暴君!”
“声讨暴君!不声讨不足以平民愤!”
“让暴君给张婶儿道歉,让暴君给我们老百姓道歉!”
姬礼站在寒风中,垂眸看着祭台下的闹剧,默不作声。
渐渐的,“声讨”不知被何人偷换成了“打倒”二字,百姓们都是极容易煽动的,还没反应过来,又掀起一阵狂热的浪潮。
“打倒暴君!”
“如此之人,不配为大齐君主!”
“打倒他!打倒他——”
人群汇聚成了潮浪,趋势愈演愈烈。姬鸷寒稳坐于祭台之外的高台上,悠然自得地望着那边的景象。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如愿以偿。”
侍人的嘴极甜,没两句,又听得姬鸷寒哈哈大笑。就在这时,沈鹤书恰恰走上高台,周围侍人忙不迭一礼,又为他让出位置来。
侍女眉目婉婉,恭敬为其倒茶。
“世子爷。”
姬鸷寒看了眼走上前的沈鹤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拿了皇位,本王便恢复你世子的身份,加官进爵,顺便将那女子赐给你,如何?”
沈鹤书拂了拂衣袍,腰间环佩撞了一下桌壁,连着一阵“扑通”,又有好几名百姓跪下。
他们闹腾得越欢,姬鸷寒便愈发得意。
沈鹤书端起酒觞,抿了抿唇,眼中不辨悲喜,却有细碎的星子隐隐闪烁。
“打倒暴君!”
“打倒暴君——”
“如此残暴之人不配为帝!”
“残暴之人不配为帝——”
轰然一声鼓响,有人拖了长长的尾音,那话明显是同姬礼说的,可那一双眼,却不敢望向姬礼。
那人在惧怕,即使如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姬礼——这位年轻的君主。
“皇上。”
对方不敢直呼其名讳,“您同他们说说话。”
或忏悔,或禅让。
姬礼冷冷扫了他一眼。
瞑黑的瞳眸遽然闪过一道寒光,那小后生又是一哆嗦,险些将手里的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