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北雁(96)
后来谢染明白了,与其看到彼此面目全非的模样,还不如保持记忆中的美好,等到习惯了,释然了,才是相见的最好时机。
这样一想,萧琢真是她的救世主啊。
谢染缓缓回神,低声喃喃:“终于,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入夜的时候谢染才乘车回王府去。
从惠风堂到魏王府要经过福熹楼,这会人多着,各种嘈杂声响透进马车,谢染微微掀帘看外面场景,灯火阑珊,璀璨夺目,一派欣欣向荣,这片富贵窝,永远都是繁华昌盛的。
谢染盯着花灯看了许久,是以有人去够的时候,谢染一眼就看见了。
十三四岁的年纪,杏眼桃腮,绮红罗裙,还有绣着优昙花的香囊。
优昙花。
谢染瞳孔微缩,直接叫陆节停了车。
“娘子怎么了?”萧琢走的时候没带陆节,特意叫他留下来照看谢染。
谢染戴上帷帽,姿态看上去从容优雅,实则已有几分慌乱。
她走过去,声音有些颤:“这位娘子。”
那小姑娘还有她的侍女回头,“怎么了?”
“我看你的香囊很好看,可否告知是在哪里买的?”谢染帷帽遮住的眼睛透出希冀的光芒,现在离得近,看清了针法和花纹,她几乎能肯定,这香囊是出自南锦之手。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点希望了。
那个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脆生生的说:“这是我姑母送给我的。”
“敢问娘子姑母是何人?”
小姑娘没来得及说,她的侍女已有不耐:“这位娘子怕是有些失礼了吧,时候不早了,六娘子,我们快些回府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说:“我姑母是宫里的淑妃娘娘,姐姐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进宫问问我姑母这是哪家绣娘做的。”
淑妃?燕王和晋王的母妃?
谢染脑子一片乱,她道了谢应下,既是知道了来历,日后还有时间查探的。
只是今晚,她注定不得安宁。
谢染有些失落的往回走,福熹楼前吵闹之声大了起来,她不欲多管,就要上马车去的时候,一个人倒在了她身旁。
也真是奇怪,她出门碰见崔襄的次数那么多,不愧是流连销金窝的浪荡子弟。
谢染没想理他,绕道就要走。
崔襄不知发什么颠,哇哇大叫两声,爬着滚着往后去。
“你!你怎么还活着!”他指着谢染说。
谢染更烦了,这人说些什么鬼话,她唤来陆节,见了是他,围观的人撤了些,知晓谢染后犯不上凑那热闹了。
“谢南枝!你回来索命了是不是!”崔襄一语破的,刚从福熹楼出来的那些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懂崔襄为何又提起了这个名字。
比他们更不能理解的是谢染。
她缓缓开了口,声音甜腻又掺了几分抱怨:“崔四郎君,你便是再不喜欢妾,也不能把妾说成是一个死人啊。”
惺惺作态,哪里是那天之娇女的模样。
周围有人就扬声说着:“崔四你喝酒喝糊涂了吧,连你姐夫的妾室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哈!”调笑之音响起,大家哄作一团。
崔襄被侍从扶起,他身形摇晃,还揉着眼睛,方才透过间隙看到谢染的眼睛,当真和谢南枝一模一样,那样好看的眼睛,世上能有几双。
冷风一吹,他神智清醒了些。
约莫是真的看错了,谢染才出现在长安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她像谢南枝。
崔襄想起那些噩梦,打了个寒颤之后不停给自己心理安慰。
谢南枝早就死了,卢文茵亲手葬的,不会出错。
反应过来后的崔襄厌弃的看了眼谢染,仿佛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直骂了好几声晦气才走。
这出闹剧到此结束,谢染和陆节同时松了一口气。
“走吧。”
人群散尽,寒风将福熹楼二楼的窗户带着合上。
温辞之站在一旁,盯着那辆已经驶动的马车看了很久。
和那天在西市碰见的是同一个人。
温辞之觉得,他有必要去找一趟卢文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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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染解了披风,坐在榻边想了许久。
今晚崔襄发疯说的话不知道多少人听进心里去了,终有一日她的身份要暴露,但不能是现在。
说到底,当年谢南枝和谢明繁下葬的时候只有卢家人和魏晚蘅见到了,他们都与谢氏亲近,落在旁人眼里,未必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她得想个办法让所有人相信,谢南枝真的死了。
十月初七,淮安侯的嫡女及笄,崔攸宁拒了侯府邀约,谢染去了。
淮安侯府这么多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在普通官宦眼里还是权贵之家,真正的上流圈子里早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发出去的请帖不少,可是有好大一批人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