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离迟迟没等到钟童的回答，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觉得钟童像如今这般难以看透，她一直觉得钟童就是一个小孩，可是现在她却知道了，一直以来都是她想得太单纯，钟童天真单纯的外表下，或许一直都藏着一颗难以被看透的心。

钟童的步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本想倾向钟子离的方向，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让他没能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情绪交给她，也就没有面向她。

“大皇姐欠皇姐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钟童口中的这个欠，无非就是钟子言投毒想害钟子离一事，可那件事这就过去了，钟童也承担过后果，而钟子言呢，也因为愧疚替钟子离去和亲，所以哪里还有什么欠不欠的。

钟子离站起了身要追问，钟童自顾抬步走出了寝宫，坐上步撵一路回到殿内。

魏献为他更衣时看见了他身上的伤，虽已大好，但仍然需要擦药。钟童看了眼，吩咐道：“无妨，把药膏拿来就行。”

魏献听了指使便去取药，将药拿来后本想替钟童擦药，钟童摆摆手将药膏接过。

这药膏是几个月前唐穆命人送进宫里备用的，这药膏清凉不易让伤口发疼，钟童轻轻覆上伤口的部位，不知为何，当药膏涂在他伤口上时，他感受到了疼痛。

他垂着眸子看着那伤疤，问：“魏公公，你是不是拿错药了，为何朕涂了这药，会觉得隐隐作痛。”

魏献听了他的话当真以为自己拿错了，可凑近一看，这药确实是唐穆送来的那盒，钟童平日涂这药时不会感觉疼，今日为何会疼，魏献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钟童叹了口气将药膏交给魏献，他说自己乏了，魏献领会正要退出去时，钟童又叫住了他，说道：“魏公公，把傅将军放了吧，另外....”他眼里思绪沉重，不多时才说：“赵昊月，也放了吧。”

魏献看了眼钟童，他不敢多嘴，便说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夜间，宫中的各道路上点上了灯，火光照亮整个皇宫，灯火通明让人心安。

钟童坐在案前翻阅着折子，今天批阅了一天的奏折，他扶着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陛下累了？”

魏献注意到钟童的模样，压着声音小声的问。

“无妨。”

钟童重新拿起笔，只不过这次看的奏折却让他犹豫再三，始终下不去笔。魏献抬眼瞧去，只见他案前的所摆着奏折上有个熟悉的名字--“唐千禾”

***

新帝上任的几天时间里，惊动京城的一件事，便是唐家当年谋反的真相，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酒馆茶楼里无不能听见人们的讨论声，当年端裔为了千家军的势力谋害唐千禾一事被众人知道，而因此事感到惊讶的不仅是百姓，还有朝堂上的权臣。

蒲巡安走在街上听着人们的讨论，他不由的感叹道：“十八前的真相算是被天下所知了。”他冷笑一声，又道：“这唐千禾死了十八年，没想到还有被证明清白的一天，真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亦是天意，或许昨天还是皇室的贵族，今日就沦为了平民百姓。

京城外一座不出名的小镇上，钟子离打扮成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她走了许久才寻到一间寺庙，只是这庙里冷清，别说上香的人了，就连看寺的和尚也没几个。

她走入庙中在佛前跪下，闭着眼睛，祈愿道：“如果能在重来一回，我希望他不要遇到我，这样也就不必经历一切痛苦，望佛祖保佑他，他往后的苦痛由我来担，我愿用一辈子来偿还罪孽。”

她磕头时，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没想到这种小寺庙，除了她，竟然还会有其他人来。

有人跪在了她旁边的团蒲上，钟子离闭着眼睛磕着头，耳边传来了个声音。

“如果这辈子她的罪赎不完，那就算上下辈子吧。”

几乎同时，钟子离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熟悉感包裹在她周围，她猛地抬头向旁边的人看去，身旁一身红衣的少年闭眼祈祷着，少年棱角分明十分俊朗，本是当过将军的人，可眉眼间却不见深沉与严肃。

钟子离愣住了，红衣少年的出现就好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在她完全觉得不会再见亦或是不该再相见之时，他出现了。

“唐、唐穆。”

钟子离声音轻轻的，她不敢保证唐穆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她猜不透他，猜不透他的每一次行动。

唐穆看向她，对她露出了个笑，这个笑很普通，却又不那么普通，就好像是在经历了好多事之后，身边的人或物都变了，但唯独没变的，是他依旧会给出回应。

钟子离视线逐渐模糊，雾气在她眼里盖住了眼前有的脸庞，要不是唐穆抬手抹去她的泪珠，她自己都没察觉有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