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61)
“他分明额头发热,为何一直喊‘冷’?”
“本是感染了风寒,但他体质不同,只怕此次牵动了旧疾。”
“那该如何是好?”
“他太虚弱了,眼下需要尽快进食,先吃下东西,再用药。”
“不行,咽不下去……”
“那就用鹤嘴壶。”
他隐约捕捉到了某个骇人的字眼,挣扎着出声无力地反驳了一句:“不要……”
身畔的人凑过来听他说话,“你说什么?”
“不要……鹤嘴壶……”
那人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轻拍他的肩头,放缓了声音道:“不必害怕,我陪着你。”又劝慰了些什么“听话”、“吃了药才会好”……之类的,惹得薛存芳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这人……是把他当做了聂玧在哄吗?
那细长而冰冷的壶嘴很快被塞进了嘴里,顺着咽喉一路深入,薛存芳拧紧眉心,只感不适、恶心……不自觉攥紧了那人的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般,好不容易捱过这一关,他不禁一叠声呛咳起来,送进去的汤药很快又从唇角渗出,那人也不弃嫌,连忙伸手为他擦拭……
于是清醒过来时,薛存芳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聂徵此番只怕已将他最丑陋最难堪的样子尽收眼底……悔之无用。
他所思之人此刻不在身畔,唯有孟云钊在床畔的小塌上浅眠,听得动静缓缓醒来,揉着一只惺忪的眼,另一只眼睛含着惊喜对上他,“你终于醒了!”
左右看了看,认出身处的屋子显然是九渡城的建筑,薛存芳低头撑住隐隐作痛的额角,问道:“怎么回事?”
孟云钊一愣,迷惑地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
“为何来人会是……”到要说出对方的名字时,薛存芳忽然欲言又止。
“你说齐王?”孟云钊了然道,“此次多亏他及时赶到,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三天前,沈良就带了消息回来,付将军和我商议着去单于庭帐要人,却听闻匈奴人将你严防死守,哪怕是飞丹和流霞这样的高手也钻不进空子,而九渡城又只有一群老弱病残,我们便辗转去了剑堑关搬救兵,你猜那位吴将军怎么说?”
孟云钊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要他出个百来人,一味推三阻四,搪塞敷衍,说是要先给天子上奏,等来圣意裁定此事。”
“飞丹原本都准备从背后用刀把他拍晕,偷走他的大印了……”
“还好齐王适时来了。”
“齐王一发话,剑堑关直接拨了千人,他马不停蹄,当即带上人马赶往单于庭帐。”
“齐王本不曾表露身份,只是你一晕倒,我看他是气极了,直接将身份袒露出来,逼着那左贤王给他一个交代。”
“左贤王当着我们的面,把近来看守你的那些匈奴人都杀了……”
“若非急着回来给你诊治,想来齐王断不会轻易放过他。”
孟云钊话音一转,又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齐王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这儿,亲自给你喂药、擦身……”
“那场面,啧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了,”孟云钊琢磨了起来,“观此情状,难道我走之后,你们两个又偷偷睡过?”
薛存芳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说什么浑话!”
“别激动,别心虚,”孟云钊劝慰道,“难得你醒了,来来来,把这碗粥喝了,你而今刚见好转,不宜暴饮暴食,先用流食为好。”
一碗温热的粥下肚,眼皮很快又沉重下来,薛存芳揉揉眉心,勉力睁大了眼。
孟云钊和他大眼瞪小眼,“困了?是了,你而今身体还虚着,容易困倦实属正常,睡吧……”
好一会儿见薛存芳仍没动静,他才反应过来,“你想见齐王?放心,等会儿我就把他叫来,告诉他你醒了,他一定高兴……”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倒在榻上。
“我不是……”他的确想见聂徵,不过是有问题想问他,这个问题多日来皆悬在他的心头不曾落下。
无奈一沾上枕头,困意仿佛自脑后蔓延而上,他挣扎着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睫羽仍不可抗力地继续往下垂,忙抓了一把孟云钊的衣袖,“让他……一定来见我……”
孟云钊似乎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等到再度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室内点燃了烛火,洇开一片融融的灯晕,而灯晕中拓着一抹漆黑的人影。聂徵独坐在桌边,面朝着床榻的方向,正静静望着这边,也不知坐了多久。
薛存芳见此对他招招手,聂徵忙走上前来,扶住他帮他起身,又用枕头垫在了他背后,自然而然环过他的腰际,只是在欲要收回手之际,薛存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于是聂徵丝毫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