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坚定摇头,距离宫中门禁还有一个多时辰,她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而且现在回去,万一被李瑜逮住,发现她没有备好定情信物,那结果一定不会很妙。
紫云二人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夫人在宫里呆腻了不想回去。
紫云目光微微一闪,当即笑道:“既然夫人现下不回去,我倒想起一个好去处。”
花宜姝看向她。
不多时,马车便朝着城东兴安巷而去。
***
城东,柳衣巷。
一个少年瘦长的背影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不停穿梭,他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停下,天上月牙就像一只森冷的眼睛,正如附骨之疽般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数不清绕了多少条刁钻的巷子,又钻过了多少个犄角旮旯臭烘烘的猪圈鸭舍,一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了脚步声,少年才终于停下脚步。
他缩在巷子里墙根阴暗处,闭着嘴不停深深吸气又吐气,吐出的白雾萦绕在少年瘦削的面庞上,月光照见他一小半侧脸尽是汗珠。
总算甩掉那个人了!
少年庆幸地拍拍胸口,心中却不觉涌上一股后怕。
当时他掉包了夜明珠,又换下了番邦人的装扮大大咧咧从那些官兵跟前经过,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道那个面具人从哪里认出他来,一路追着他从城南一直到城东,有好几次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抓住了,甚至连被压上公堂问罪的情形他都想好了。大盛朝刑律严苛,诈骗数额巨大,被抓住重则问斩轻则流放,他这回得罪的是个大人物,那人肯定不会放他一条活路的。
大不了……就供出他那对便宜父母的身份,看在他“父亲”曾经是个刺史的份上,也许可以不必被问斩,他是不怕被流放的。只是他都已经被家族除名了,他的那对“父母”还会管他吗?
好在如今他已经逃脱了,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
剧烈的喘息终于平复下来,少年,也就是曾经归州刺史的小公子元江,轻轻舒了一口气。
此时明月西移,投在地面的阴影与他越来越接近,元江盯着霜白地面上那道长长的影子,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谁家墙上会插一个长牌子啊?
他目光轻松地往上看,下一刻却瞪大眼睛,浑身寒毛直竖。
原来一直被月光投在地面上的那道长影子,压根不是什么牌坊也不是什么挂了东西的杆子,那是个人,是那个追了他一路的面具人!
他不知已经立在墙头上多久,更不知看了他多久,这整个人都像是冰雪雕成的,披风兜帽也一动不动垂着,背光处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到森寒的目光像两柄利剑般悬在了他的头顶上。
元江浑身冻住,怎么也难以动弹。
“你,你原来一直看着我?”半晌,元江才开口,因为太过紧张,他声音发涩,手指互相掐着,指尖绷得泛白。
墙上那人吐出三个字,“夜明珠。”
元江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明明,伪装得很好。”
墙上人道:“人的样貌、身高、口音、胖瘦……都可以装,可每个人抬脚的姿态、说话的语速、走路的背影,独一无二。”正是因此,所以当初鬼楼的人假装孙太傅,哪怕那张脸天衣无缝,李瑜依然一眼看了出来,哪怕是宫中被礼仪训练得一模一样的宫女,他也能找到细微的差别,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尚未成熟的孩子。
“我跳上屋顶,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你。就像一袋粟米中的鼠粪。”
听到最后一句话,元江暗暗咬牙,但面上却露出了讨好的乖笑,这面具人说得简单,可这样一目了然的本事,千千万万人难出其一。他眼中挤出了几滴泪,“大人,大人放过我,我是有苦衷的。”
见面具人无动于衷,元江忽然道:“有位美人在那楼上看着您,是不是您的夫人来了?”他记得,这面具人买夜明珠就是为了媳妇。
李瑜不信,但李瑜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耳边听见那孩子逃跑的动静,耐心等他跑了十几步,才脚下一点,身影像孤雁轻盈飞起,沿着墙头一路飞掠而去。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了少年身旁。
无论少年的身法如何变幻,他都始终紧随其后,轻松得像捏住一只蚂蚁。
“你这身法出自《武典》第二册 七十六页,修成者寥寥无几,每年一次的武举,你若去应试,能入前十,为何不去?”
元江咬牙,拼尽全力往前奔去。
那人的声音却还在耳旁响起,“《武典》收录天下上百门功夫,能习武的人却是极少,八岁起就要每日鸡鸣起身,药材浸泡,捶打根基,一日三餐,必要备有肉食,寻常百姓家养不起武人,你能习武,说明家境殷实,为何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