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96)
云泱感觉喉咙仿佛被人捏住,她艰难道:“知州……不管吗?”
“哈、”女人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绥陵城封的当日,知州大人便携妻、子趁夜逃离了绥陵,何来的人管?!”女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带着对上位者的愤恨,“这里距离云京山高水远,水患再急,淹不到陛下的宣政殿,又能指望谁来管?!”
云泱有些哑然,绥陵知州跑路,单凭太子的力量在绥陵城安抚灾民怕会十分艰难。
八月沉默将她扶起,退离那女人远了点。
“房内有死物,此处不宜久留。”八月低声提醒。
云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女人看着她们逐渐退到窗边,将要离开时,云泱不太死心回身又问了一句:“这绥陵城中可有一处望月楼?”
那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低声道:“不曾听过。”
云泱抑住心底的失望,正要离开,那女人忽然从阴影中站了起来。
“等一下。”
第五十九章 自救
绥陵城外,雨下下停停。
天亮过又暗,暗过再亮。这几日里,绥陵城内云奉煊有让人递消息出来,送到京城的信也有了回音。
江亦止披着件暗青色的厚披风,就着炉火细细地看着手里的信。他指节轻叩矮几,捏着信的那只手拇指来回在同一处轻轻摩挲着。
信上说……星癸叛出了风月无边,投靠了大殿下,甚至此次将他支出云京也是他的主意。
江亦止叩着案几的手停下,拎起炉上的水给自己冲了杯茶。氤氲的水汽散开,在他眼前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信上还说,大殿下在太子离宫之后曾派人去了一趟东宫,请了太子的随从到景元宫做客……
江亦止轻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如此说来,八月的那些反应便也不奇怪了。
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将那封信投进炭炉里,橘色火舌翻卷将信笺整个吞噬。江亦止面色沉了沉,那盲哑大叔竟然失踪了……
他稍微理了理思绪,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浅啜了口,清淡的茶香在口腔弥散,江亦止眯了眯眼,隔着车帘叫一个近卫的名字。
“夫人那里……还是没有消息送回来。”
“回公子,没有。”
江亦止的心沉了沉。
那近卫想了想又道:“咱们的人说进城的当晚,八月带夫人跟他们分开了,当时殿下的人都在,他们便没有问。但八月姑娘的身手兄弟们都是领教过的,应当……无事……”
最后这句话,这名近卫也说的相当没有底气。
一群遭了水患的灾民而已……风月无边的玄甲楼楼主,应当能……应付的来吧?
一向温沉的声音带了凛意,江亦止的声音隔着轻薄的车帘传了出来:“给城里的人带话,暗中找到夫人,将消息带出来。”
“是!”
绥陵城今年的水患与往年不同。
南方年年水患,百姓们早已不将水患太当成事了,可今年司天监在汛期来临前就观过天象上奏过朝中,今年雨季或与以往都不一样。
防汛的诏令颁布下去了,只可惜诸州府谁也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绥陵地势北高南低,恰好城门一北一南。以往雨季来临前知州派人将北城门一闭,南城门一开,储存在城中的水自然顺着大开的南门外排。可惜谁也没有想过今年的雨能下得这么大。
大雨滂沱,往南的全部村镇尽数被淹,往南排的水汇聚在了一处,再逐渐回灌,城北的城门关着,水面上涨,绥陵百姓生生把自己困死在了绥陵城……连北上逃亡的路都被自己断了。
城中景况如今并不明朗,云奉煊的赈灾安抚进行的也很艰难,云泱如今在城中多呆一天都算不上安全。
……
*
而绥陵城中的云泱,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被身体的麻木以及一股难以描述的腐臭味道熏得醒了过来。
她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没有弄明白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她记得她是跟八月一起潜进了一处阁楼,然后遇到了一名女子……等等,云泱蓦地怔住,睁了一半的眼睛又重新闭了回去。
双手被反翦在后,被绑着的手腕已经麻木地没了知觉,云泱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那个女人……她跟八月如何失去知觉的云泱完全没了印象!
头还有些晕,但绝对不是被重物击打所致……那个女人饿了多天很显然没有这样的力气,更何况当时八月还在,竟然连八月都中招了……
腐臭的味道一阵浓似一阵,云泱忍着想要干呕的欲望,皱眉睁开了眼……那味道离她很近,云泱艰难仰头,离着她半臂远的地板上是一片暗色血迹。血迹的另一端伏卧着一只死去多时的白毛狮子狗。那狗的尸体已经僵硬,雪白的毛已经被干涸的血水污染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