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74)
“哎——”云泱忙顺着他栽倒的趋势往前迎了一步。
将人抱了个满怀。
淡淡的清苦药味将她整个包围,她喘着息努力支撑着对方压过来的力道,犹豫了会儿开口叫道:“……相公?”
自是无人回应。
江亦止的吐息带着微微的凉意喷洒在她颈侧,又麻又痒。云泱感受着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暗暗叹了口气。他心跳骤缓骤急,呼吸紊乱,显然在昏迷之中也不太安稳。
雨打海棠,轻风过梢,云泱不知道就这么抱着江亦止在亭里站了多久。
有脚步声在亭外响起,带着湿雨的冷意。云泱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眼睫,就见一个人影面色不愉的大步逼近,压在身上的力道骤减。
陷入昏迷中的江亦止被来人扶起。
云泱:“?”云承扬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扫了眼空寂的花园,先前跟江亦止过来避雨的时候一路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云承扬漫不经心瞥她一眼,脸上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嫌弃表情。对上江亦止,嫌弃转为一脸不耐。
他原本对江亦止就没几分好感,好不容易出来透个气感慨下不中留的妹妹谁知道这天竟又下起了雨。
王府的山石湖景设计很是讨巧,隔开内外院的镂空墙处栽种了几株生长繁茂的紫藤,郁郁葱葱的繁盛枝叶将临墙的长廊几乎全隐了去,他方才就一直在那里呆着,谁知道妹妹突然就带着这病秧子小跑着从自己旁边擦身而过,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忍着心里那股酸意,云承扬索性就在紫藤花廊下继续呆了下去,两人的谈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两厢距离并不算远,因此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只是越听,他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捏着江亦止的手臂绷的死紧,什么叫‘他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云泱以前就跟这个病秧子认识?!她五岁之前泡的药浴又是什么东西?
他小时候对这些不是不好奇,每每被云泱屋子里的药水熏得捏着鼻子跑开,他都要问上母亲一句,妹妹泡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药,能救人命的药。
母亲看着妹妹这样告诉他,眼神里满是怜爱与歉疚。
跟她羡慕自己能在云京长大一样,他也羡慕妹妹能留在母亲身边。
云承扬的嘴唇紧抿,目光沉静如水。
“扶哪儿?”声音淡漠,不带丝毫感情。
云泱活动了下手臂,皱眉看他:“你今天又是怎么了?”自己巴巴凑上来,这会儿又摆臭脸给谁看?讨厌人还扶的一个劲!
云泱心里默默吐槽了云承扬一句。然后指挥他把江亦止扶上了马车。
八月一直在马车附近待着,见江亦止这种状态回来倒一点也不奇怪,连问都没问他一句,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云泱将江亦止安顿好隔着车帘探出头来,同江亦止道:“父亲那里我就不去拜别了,你记得也跟玥儿说一声。”
云承扬皱眉看她,半晌点头说了声好。他隔着车帘欲言又止。
雨渐渐有停的趋势。
云泱往车里进的时候看见云承扬表情,难得知礼的微笑叫了云承扬一句:“兄长还有什么事?”
云承扬听见她称呼,脸绷了半天才想起来瞪她,转身拂袖而去。
还是这么容易炸毛。
云泱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云泱隔着帘子敲了敲车壁。
“八月?”她学着江亦止的样子叫了八月一声。
顿了会儿,外面冷艳的声音应了一声。
云泱:“公子这个样子可是毒发了?”
八月毫不犹豫回道:“是。”
本就到了发作的时间了。
云泱自顾自“嗯”了一声,往江亦止那侧缓缓挪了过去。
她端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亦止俊雅无俦的平静睡脸,想了想低头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里面一只流光溢彩的小瓶子,清爽淡雅的香气在车厢里氤散开,江亦止一直皱着的眉头随着香气溢散,逐渐舒展。
江亦止体内的毒源于娘胎,但不知为何发作的却如此迅速。他体内的毒比她想象中要严重许多,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她第一次尝试以血饲毒的时候,江亦止的身体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她凝视着江亦止已经平静下来的脸,深呼了口气,一咬牙狠心张口咬在了自己雪白的腕。皱着眉牙齿用力,浓郁的铁腥气瞬间充斥口腔。
不是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么?云泱嘴角殷红,展出一抹艳绝的笑容。
江亦止倚着车壁头颈微仰,细白如瓷的脖颈修长漂亮。云泱在他身侧直背跪坐,深吸了口气缓缓低头覆上了男人冰凉的唇。
扶在江亦止脸侧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