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18)
江亦止本就染了瘟疫,如今全仗体内毒发的寒气与疫病发作相抵,现下还要应付他皇兄,仔细想想江亦止还是挺惨的。
他随手捞过一旁窄木架上悬着的干净布巾系在脑后,转身走到了八月前头。
八月看他急吼吼往前走的背影,唇边极不明显的勾起一点,心道:也不一定是谁应付不来谁。
……
即便原本不信,如今云奉煊一脸肃容悉心规劝,云奉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缓缓捏紧手指,不受控制往后缓退了两步。
心里总归是害怕的。
云奉煊远远看他动作,干巴巴安慰:“皇兄也无需太过担心,孙太医他们这些时日不断调整用药,如今藏经阁内已经有治愈的百姓了。更何况也不见得皇兄就一定会被染上。”
云奉谨木着脸应了一声。
他只觉得此番南下诸事不顺。
云奉煊如今势头正盛,而他即将被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染上的疫病困在这寺庙一隅……云奉谨垂着眸神色渐冷。
*
入夜,隔壁寮房早早便熄了烛火。
云泱送孙太医离开的时候往旁边看了一眼,诧异地挑了挑眉。
两厢一墙之隔,云泱回身掩了房门踮着脚小跑到江亦止旁侧,贴着他耳朵轻声地说:“大殿下房里灯已经熄了,是在生你的气吗?”
少女轻缓地吐息如春风拂面,带着淡雅醉人的香气,在脸前浮散。
江亦止稍撤开些距离,歪头思忖一瞬:“是吧。”
“是……吧?”云泱反问一句。她几乎贴到了江亦止身上,男人身上的清苦味道钻进鼻息,并不难闻。
江亦止轻笑一声,也学着她往前凑了少许。
微凉的呼吸扑在她鼻尖、唇间,云泱眨了下眼,没忍住吞了下口水。
江亦止视线垂落在她粉润潋滟的唇。
“云泱。”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啊?……唔!”云泱忽地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江亦止刚才猝不及防张嘴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直身开始抬手解颈上的纽扣。
云泱大惊失色,偏生又不敢扬高了声。
“你、你……你干什么?!”
江亦止斜扫了眼外面天色,莫名看她:“能干什么?夫人不打算睡吗?”
云泱一噎。
那倒也不是。
先前江亦止昏迷时候,他躺着,她伏在床边守着,唯昨夜因着先前两日几乎不眠不休,她就在桌几旁愣了会神,谁知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跟江亦止不是没在一张榻上睡过,只是方才那一下实在有些突然,云泱脑子里到现在还是懵的。
她眨了眨眼。
而后脑子一抽问江亦止:“你刚刚在干什么?”
空气凝滞一瞬,男人轻缓的笑兀地响起:“亲你。”
云泱倏愕然了瞬,惊讶道:“那是亲吗?”
江亦止反问:“不是吗?”
胸腔极轻的一声娇哼,云泱不太服气地小声嘀咕:“你说是就是吧……”她踢了鞋子,习惯绕到床尾爬了上去,整个缩在床里。
烛火骤熄,云泱察觉到床侧一沉,清苦味贴着自己躺了下来。
一室沉寂。
然而她根本就睡不着。像是察觉到她躁动,江亦止侧转过来。
江亦止:“不困?”嗓音有些微沉。
云泱闷闷“嗯”了一声。然后就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骤然近了几分。她惊得头猛地往后一仰,一下子撞到了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
江亦止:“……你躲什么?”
云泱滞塞。
一声轻笑伴着衾被颤抖,片刻后江亦止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他的脸转了过去:“不用害怕,这次不亲你。”
云泱羞恼不已。
第七十四章 融血
一墙之隔的寮房,云奉谨于黑暗中静坐着,临门一侧的纸窗上映出一点隔壁漫过来的暗橙色。
隔壁亦是安静,只有先前一声极轻的合门声以及桌椅挪动。
他耐心等待着。
漫在窗上的橙色倏然暗下,云奉谨抬眼,循着光线完全暗下去之前的记忆,起身走到窗边,山涧流水潺潺。
听着外面山泉清鸣,云奉谨尖细眼底漫出丝丝冷意。
太子一行南下之前,东宫近卫里分明是有自己的人的。初时,这边的消息传回云京还算及时,两日一封从未间断。然而……最后一封密函送到景元宫的时间是——云奉煊一行进到祝原小城的时候。
而他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联络不上。甚至,根本没人注意到太子随行的近卫当中,少了一个人。
云奉谨的手里,摩挲着一枚木制方牌,皓月升空,银白的月色当院洒下,透光薄薄的窗纸打在那枚木牌上。繁复的异兽花纹中央,是一个镂空的“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