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08)
!!!
“那个……相、相公?”云泱俯在江亦止胸前开口。
江亦止鼻音低沉,气息轻洒在云泱头顶,他轻声道:“我冷。”
按在肩胛处的指尖冰凉,云泱感受着拢着自己那处怀抱的冰冷,滞在喉咙里的话彻底偃旗息鼓。她眨了眨眼,心道:我今天其实……也有些冷……
于是,她伸臂反手也将江亦止抱住,总归占人便宜这种事,还是要还回来的。
察觉到她动作,江亦止愣了愣,然后闷闷笑了一声。
他将云泱颈后的被角掖了掖,道:“这下,夫人不用担心自己半夜再乱动了。”
第六十七章 二更
接连降了近两旬的雨终于停住,绥陵城迎来了汛期过后的晴日。
烈阳高照,沉寂了月余的蝉不知从何处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刺耳的嘶鸣响彻山林。
城内的水陆陆续续往下降,偶尔有城中百姓从佛头山下来,云泱百无聊赖伏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望着望月楼外雨后天晴的绥陵城。
江亦止一早便出了门,听闻太子的黑衣近卫来请,来之时神情很是凝重。
轻缓的脚步声从后面一步步走近,云泱没有回头,她等着那步子在身后停下,端着下巴懒洋洋叫了一声。
“娘。”
姜书瑶上前将手臂揽在云泱脖颈,“在菩提山的时候,倒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过。”她意有所指。
云泱学着她的样子也将手臂拐了上去,脸颊贴在姜书瑶颈窝,娇声道:“关乎小命的大事,我拎得清,阿娘~”
姜书瑶笑了声,侧首轻撞了下云泱额头:“身上的伤还痛不痛?”
云泱蓦地想到江亦止给自己上药的时候,神情不太自然的应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着林子里偶尔经过的百姓,忧心地开口:“城内积水还未完全疏散,百姓们这样贸然进城会不会有事?”
姜书瑶叹了口气:“太子此番南下身边能用的人不多,绥陵城的官兵能任他调遣的也有限,能将大部分百姓劝上佛头山避患已经很不容易。如今水患平歇,想继续将百姓留在山上怕是很难……”
*
这话说的不错。积水退去,天气放晴。被淹的房屋、被毁的良田尽数从水下露了出来,多数的人都想回去城中看看。绥陵放晴的第三日,佛头寺里安置的遭灾百姓按捺不住,一个年过半百的的老汉带头最先闹了起来……
云奉煊自打入绥陵城,至今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眼下泛着青黑,青色胡茬浅浅一层覆在尖削了不少的下巴,未及弱冠的云景太子长这么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指节按了按太阳穴,云奉煊呼出一口浊气,向来爽朗的面上尽是沉郁。
他叫了个善言辞的近卫过去安抚,无力转向上山已经好一会儿了的江亦止:“城中无粮无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吵着回城里去!”
云奉煊的声音虽压抑着,但情绪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沿。
苍白的手端着只古旧的粗瓷碗,将一碗清水递了过去,江亦止温和看向他道:“殿下已经累了许久,不如先随我去寺外走走?”
他递了个眼神给云奉煊身后一名黑衣近卫。
云奉煊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那碗轻微晃动的水碗,眉头一压,接过一口灌下。
他拿袖抿了下嘴,一言不发往寺门处走。江亦止看着他赌气似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失笑跟上。
相比云奉谨的不择手段,太子倒是个仁义的储君,至少……这位应该不会在他背后捅他刀子。
“殿下。”
他叫住云奉煊,日光下的面容带着病色的白:“殿下何必动怒?百姓有此反应也不奇怪。”
云奉煊原就燥郁着,闻言火气更盛了三分,胸口起伏不定。
江亦止浑然不觉般抚着袖口的褶皱,他忽然反问了云奉煊一句:“殿下南下已久,可想过尽早回京?”
云奉煊滞了滞,半晌耐着性子拧眉道;“自然无一日不想。”
江亦止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连殿下都急着回家,何况是家就在山脚的城中百姓?”江亦止声音不急不缓,他偏头对上云奉煊瞥过来的视线。“与其想着如何阻止百姓下山回城,倒不如尽快将城内有染疫风险的源头切断,或是让百姓自己明白如何做才能尽早回家。”
云奉煊看他神情忽然福至心灵。心头那股郁气散了大半,他问江亦止:“江兄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姑且一试吧。”江亦止眺望着山脚处一片狼藉的绥陵城,“天气放晴之前,我往京中递了封书信,最迟后日应该就有回音了。”
云奉煊浓眉蹙成一团:“那……眼下要怎么办?”
“眼下么……”江亦止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怕是要辛苦殿下再撑上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