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603)
“侯爷不是说不能等季宏自溃?”胡崇天不明白了。
宋虔之解释道:“前几日你们在城里也应该听说了一些消息,宴河溃败,朝廷要调兵支援北方战场。”
胡崇天反应过来,微张着嘴,问:“都是谣言?”
“北方战场很久没有消息传来,自然,我们也没有接到要北上支援的命令。但季宏不知道,大军先后撤五十里,循州城内总要吃喝,要与周围的村镇互市。只要城门再开,机会就来了。”
“那要是季宏一直不开城门呢?”有人问。
宋虔之道:“不会,循州这座城里主要的生活所需,都要靠四通八达的水陆,而且季宏嗜酒如命,他要喝的酒循州城内早就找不到了,要从叫竹介的一个小镇上买。这个镇子上次给他送酒,是半个月前,约好取酒的日子就在这两日了。”
胡崇天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恰好从这个镇子过,听来的。当地农户还送了我一坛土酒,不知道让哪个馋虫抢去了。”宋虔之道。
“在酒里下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胡崇天咽了咽唾沫,他实在没想到征南军的头看上去这么小,竟然耳听八方,压根不像是久居侯府的纨绔子弟。
宋虔之原本想的并不是下毒,因为下毒极容易被人发现,中间只要有一环露馅,环上的每一个人都要遭殃。
但胡崇天这么说了,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这酒只有季宏一个人喝?”
“对,偶尔会赏给他得力的心腹,因为供应量不大。”胡崇天迟疑片刻,说,“也是奇怪,到循州之前,季宏没喝过竹介的酒,途径竹介的时候,因为他腿受伤,在那个镇子待了几天,日日以酒下饭,到循州后,每天都要喝。”
胡崇天的迟疑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季宏天天要喝这种酒。
而宋虔之已经知道了,便不再问下去。
前脚宋虔之让人把投奔而来的几名将领带下去,后脚贺然就被请过来。
“对啊,竹介的酒是加了微量的漱祸,怎么了?”当时在竹介镇,饭桌上才喝了一口酒,贺然便不喝了。
晚上宋虔之跟他睡一间房,他就跟宋虔之说了,叫他不要在镇上乱喝酒。
“你带走的那坛我早就给你倒了。”
宋虔之:“………………”
贺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收起得意的笑,正色道:“用得少不会有事,只是会上瘾,竹介的酒里用量微乎其微。漱祸这种药材,有一股明显的芳香,催人食欲,因为很多人没见过更没吃过,根本不会察觉到。”
“如果天天喝竹介所产的土酒呢?”
“一般喝上三四日就可见效果,突然不让喝,便会想得无法入睡。但忍过两三日不喝,自然也不想喝了。”
没等宋虔之开口,陆观问贺然:“上次你说漱祸如果过量,也能要人命?多少算过量?如果加在酒里,能用银针验出来吗?”
“验不出来,但只是用漱祸,要致死的剂量,嘴巴就能尝出来。”
“看来是不行。”宋虔之道。
贺然微微皱起眉头:“你们是想找一种,毒针验不出来,加在竹介的酒中也不会被人察觉的药?”
“有吗?”陆观忙问。
“有……”贺然话锋一转,“……个屁啊,有的话早就被人抢破头了,谁还没有三五个仇人啊。”
宋虔之道:“那算了,还是照原来的计划,等城门开,可以混进去。不急在这几天。”
走到门边的贺然抓着门口的牛皮,突然停下脚,回头看见宋虔之目不转睛在看地图,陆观在听他小声说话,一只手从旁按在宋虔之的手上,正目不转睛看着他,听他讲话。
贺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种,查不出来,能让人身体麻痹数个时辰、加在酒里不会被发现的药……用得上吗?”
☆、和光同尘(柒)
季宏带兵回城之后,给跑了几支队伍,当即怒火中烧,回到军府,叫人带柳知行上来,意欲羞辱他一番,顺顺不平之气。
谁知手下回报,连柳知行都跑了,狱卒被放倒在牢中。经过审问,季宏立刻锁定了目标,带着人马,将弄花坊连地皮一块铲了个干净。楼里的女子全数充入军妓营。
天色已经入暮,季宏双手叉在腰上,循州街头巷尾浑然没有平日里的热闹景象,家家闭户。他眼前这一条街乃是循州有名的闹市,通街共有十三间规模不小的歌舞坊,后边连着九曲十八弯的一片暗娼门户。
季宏身上铠甲未卸,巨大的影子拉长在地面如同怪兽,他眼里倒映出满街挂着的红色绸布,长木杆上挑着的一串一串红灯笼,他每往前走一步,微风便怂着杆子上的灯笼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