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409)
“那,卑职这就带手下们回京城复命了,还要跟陆大人打听打听,孟州城现在情形如何?”
陆观冷道:“那不干你的事。”
“是,是。”得意什么,等太后掌权,你这天字第一号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转头就一文不值。黑衣人心里愤愤,面上展露出谄媚的笑,“那陆大人您先请?”
“不请。”陆观看了一眼其他几个被绑在树上的人,黑衣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陆大人不必管我们,卑职自己来就行,就此别过。”
陆观嗯了一声。
黑衣人一行刀剑都被宋虔之收走,他只有空手去解手下们身上的绳子,倏然间黑衣人感到身后一股凌厉气势,还没来得及反应,三股粗麻绳已绕过他的肩颈,大力从他身后一拽,黑衣人陀螺一般打了两个转,背撞到树上,一时头晕目眩,就被陆观绑得结结实实,甚至比先前绑得还紧。
黑衣人愣了,大叫起来:“陆大人,陆大人您做什么呢?您这不地道啊?快放了卑职,卑职还要回京向太后复命,你耽误不起!”
陆观拍了拍黑衣人肩膀,淡道:“侯爷把你绑在这里,谁都能来放你,唯独我不行。”
黑衣人听得一头雾水,见陆观转身就走,忍不住怒号道:“陆观,你快放了我们兄弟!老子……你等着瞧,等回宫以后你看太后怎么收拾你!什么歪理,你就放了我又怎么样?谁知道是你放的!”
陆观脚下一停。
黑衣人脖子一缩。
“你、你、你干嘛?”黑衣人恨不得缩到手下背后去,奈何绳子勒得他没法动弹。
“我不能放了你。”陆观还是这句话。
黑衣人:“……”不能就不能吧,还回转来把脸杵到他的面前说,是要活活吓死他吗?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混蛋呗!”
陆观不怒反笑,归刀入鞘,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眉毛上扬,近乎是得意洋洋地吐出三个字:“我惧内。”
黑衣人瞪大了眼,“放屁”两个字盘桓在唇边,敌为刀俎我为鱼肉,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倒是有心乱动也动不得啊。
“得得得,你走!”黑衣人闭上了眼,气得胸口疼,不愿意再跟陆观这无聊小子对答。
“我真的惧内。”陆观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眉毛向两边闲适而舒坦地展开,一脚踹飞小石子,溜溜达达地下坡去了。
陆大人一只手轻轻拍自己的脸:他就生得这么不像是会惧内的样子?怎么一个个的都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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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陇县城说是个县,规模大抵只能算得上个稍有点人气儿的村落,环山绕水,护城河还不是自己挖的,天然就有,老祖宗辈儿用这条河防御外敌,后来在河岸内侧圈出来的县城,修起了城墙和城门。
县城城门到州城城门,三十里路而已,然而这口肉太小,黑狄屡次进退路过奉陇县城,都没有进城。
城里的百姓索性也懒得外逃了,奉陇县没几个钱,县穷民也穷。
“真要北上,总得拿银子打点,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州城,谁不要刮一层过路钱。不如留下来,陪这座城一块儿生,一块儿死。”客店还是三日前住过的那家,简陋,四面透风,干净,旧方桌擦得一尘不染。
掌柜的也是伙计,招呼完客人,抱起一旁小木马上哭闹的儿子。幼童被抱起后立刻止住哭声,双手紧紧环着他爹的脖子,好奇地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溜溜儿地盯着桌面。
李宣合上纸包,拉扯了一下宋虔之的衣袖,把包着松子糖的纸包给他。
宋虔之会意,招来抱孩子的男人,男童不敢要陌生人递来的糖,看到父亲点头,这才张开嘴,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
“他娘不让他吃糖。”男人哄着孩子,孩童嘴里含着糖,两腮鼓起,圆不留丢像个红苹果,不大好意思地把头埋到他爹肩窝里,又忍不住回头看李宣。
李宣朝孩子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吃过饭,客店老板帮忙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众人洗澡。宋虔之早早就去洗了,一行人排着队洗,多的五六人住一间房,吕临的手下有几个不大好说话的,都让吕临安抚了,白古游派来的人则十分老实听话。
宋虔之知道,这是在镇北军锻炼久了,成天刀口舔血,今日生明日死的,跟着来保护皇亲国戚,反而是最安全的差。
星图西倾,小院里青苔丛生,宋虔之趿着双布鞋,在院子里洗衣服。柳平文也端过来一盆,他抿着嘴,朝宋虔之笑了一下。
“这衣服怎么不大像你的。”宋虔之一看,武袍的样式,又是玄色,柳平文素日作书生打扮,多半是许瑞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