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249)
羊圈门被打开,伏在两侧的人正要往上扑,看见的却是雪亮尖刃,打头一人霎时停步,身后的人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獠人冲进来举矛就刺,靠在前面的俘虏无人束手就擒,纷纷起来反抗。
一时间喊打喊杀声乱成一片。
宋虔之隐隐听见外面也乱了,不知道柳知行有没有成功,旁边一条人影正要向外冲,宋虔之眼明心亮地辨出那是柳知行的亲人,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年轻人挣了两下,急道:“放手!”
宋虔之捡起绳子把他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绑在一起。
年轻人气得脸色一忽儿白一忽儿红,低头就要咬宋虔之,被宋虔之掐住了脖子。宋虔之拿捏着力道,瞧着他脸色涨成紫色,松手。
“别添乱,要不是为了你,你爹不会行动。要是柳大人为救大家伙儿丧命,我起码得给他留条根。”
青年气急,喘息道:“我不要他救!”
宋虔之反手便是一个耳光,怒道:“你想不想他救,我都要救你出去。”
青年怒睁的双眼中蓄满泪,突然头朝前撞过来,就在宋虔之以为要被这个铁头撞翻时,青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领子,他正要大叫,脖子一僵,头歪了过去,昏倒在地,带得宋虔之也跌坐到了地上。
陆观把柳知行的儿拽到背上。
鲁宁一声大叫:“快跑!找地方躲起来!”
船工们纷纷听从指示钻出羊圈,柳知行带的官吏和下人也都紧随其后,谁也不想再如牲畜一般被圈在这鬼地方。
“跟我来!”陆观一手揽住宋虔之的腰,让他站稳,向后挥手示意其余人跟上。
“陆观,你看。”宋虔之一手拍陆观的脸,让他转过去看东北角升腾起的青烟。
“周先真是好样的。”陆观紧紧抓着宋虔之的手,一把抓住人群中疾步向上走的鲁宁。
鲁宁胖乎乎的圆脸满是油光,表情茫然。
“你带所有前天被抓进来的人,分散到林子里,藏好,别出来,注意安全,这林子里可能有蛇……”
鲁宁反手抓住陆观的手臂,使劲摇撼两下:“不用交代了,我知道。大人们也是。”他松开陆观的手,转过头去吆喝人。
獠人寨中全乱了,妇女小孩哇哇乱叫,男人们手持兵器冲向已经被占领的东北角。
许瑞云的手下抓来十数名獠人的妇女小孩作为人质。
这间土屋有三层,一楼中间是洗漱所用。宋虔之他们进来时,整座大屋中充斥着让人反胃的血腥味,十二名弓|弩手无一幸免,全都横尸在地。
獠人的妇女一被赶进来就开始哭喊大叫,孩子见到母亲哭喊,也都扯起嗓门不要命地大喊大叫,两岁以内的孩童有四人,哭起来没完没了。
许瑞云烦躁地一搓头发,让人把这些女人孩子关在一楼,噔噔噔踏着楼梯上二楼。
“上来啊。”许瑞云从楼梯探出一个头来招呼宋虔之和陆观上去。
周先坐在二楼屋檐下上弩机,听见脚步声,抬头朝宋虔之露出一个带痞气的笑。
“来,分家伙。让他们也尝尝这玩意儿的滋味。”周先边说,边麻溜熟练地将手里的零件组装起来。
许瑞云面色黧黑,敞着胸膛,身上换了件干净衣裳,不知道是从獠人身上扒下来的,还是从别人屋舍中抢来的。
空气闷热潮湿,气温高,衣袍就像浸了水黏在皮肤上,让人不舒服。
“谁跟我一块儿,去救柳知行。”宋虔之活动了一下手腕,四下张望,想找把趁手的兵器。
许瑞云摇头晃脑笑道:“等你,人都死硬了。等着吧,已经有人去了。”
陆观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朝宋虔之道:“他的两个手下过去救人,寨子里这么乱,柳知行应当已经成功了。”
许瑞云朝地上唾了一口,蔑笑道:“这么件小事办不成,那他就没有当知州的命。”他脏兮兮的手指头之中拈着一物,向宋虔之晃了晃,“吸两口?獠人的货,辣嘴呛口,比烧刀子带劲。”
宋虔之看了一会许瑞云手里深褐色烟叶粗糙卷成的小卷儿,终于接过来,没火,许瑞云在擦火石,半天擦不燃,他骂骂咧咧地蹲在地上搓火。
“许兄不必费事,我不抽这个。”京城中时兴抽水烟,宋虔之没这爱好,他连五石散都不吃,常常被那帮子纨绔嘲笑,后来宋虔之走了他姨母这层关系,被苻明韶放去秘书监,那群狐朋狗友还在家啃老念书等着走科举的路子,考取功名以后再图官位。渐渐也便各走各的道,越发混不到一处去。
许瑞云看不惯宋虔之的墨迹样,火星总算让他打出来,用火媒引了,他拿一手掌着,硬是给宋虔之点燃了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