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182)
“再看吧,苻明韶手里不会只有柳素光。黑狄大军一退,他照样要把李相弄下去,到时候就是罪臣还朝,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你我都只是小人物,小角色。”
这话说完,陆观在宋虔之脖子里深深嗅闻。
宋虔之感到陆观的脸在后颈中磨蹭,他很喜欢这种近似兽类亲近的方式,让他感到在茫茫天地间,还有这一份温暖陪伴他,不离不弃。
陆观是个孤儿。
宋虔之心一软,反手抱住陆观的脖子,侧过头去亲了亲他的唇。
陆观一手将被撑上去,翻身压到宋虔之的身上,呼吸变得粗重。
第二天一大早周先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了。
“天亮了吗?”宋虔之话音带着浓浓睡意,趴在被窝里不想动。
陆观先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给宋虔之穿衣服,先穿好上衣,宋虔之连忙脸红地按住被子:“不用了,我自己来。”
昨天带回来的闫立成和高念德,宋虔之交给了白古游,白古游找人看守着,宋虔之暂时不去管他们。
军营里人人都有事干,就这一路钦差,可以说相当无聊。两军对垒中,白古游显然也没有拔营的打算,宋虔之喂完马,找了个视野开阔的草垛,坐在上面看不远处的校场上将士们在对招演练。
陆观爬了上来。
“有事?”宋虔之斜陆观一眼。
“没事。”陆观从怀里摸出一块烤红薯,掰开,分成两半,一人一块,“才烤的。”
宋虔之拿着红薯有点哭笑不得,边剥皮边说:“小爷我跟着你,就给我吃这个,这是喂猪的你知不知道?”
陆观嘴角带笑地看宋虔之。
宋虔之尝了一口,顿时眼睛弯了起来,好甜。
“以后咱们过日子,你就吃了睡,睡了吃,我就养猪。”
如果有一天能过上那种清净日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宋虔之清楚地知道,就算他愿意离开京城,苻明韶在位一天,就不会放过他。在这点上,他身上流着周家的血,他外祖的荣光仍笼罩在他的头上,而陆观是可以牺牲的。
更让宋虔之只能进不能退的是,只有他手中有权力,他才能护得住周婉心,也才护得住陆观。
这些话宋虔之没说,他啃完红薯,把皮往底下马棚里一扔,跳下草垛。
一个小兵来报,说有人送信给宋虔之。
陆观接过信去。
“谁写的?”宋虔之随口道,“我在孟州没有熟人,不会是柳素光吧?”
“没有落款。”陆观把信给宋虔之,“约你今天晚上到溯溪县北口客栈共度良宵。”
宋虔之差点平地摔一跤。
“什么共度良宵你别胡说。”宋虔之把信笺贴着鼻子闻了闻,素白笺纸上印着的一朵红梅花,还带一股幽香,闻上去让人脑袋发晕。
陆观脸色难看起来。
“你闻这个香,怎么我闻着头晕。”宋虔之把信纸往陆观的面前递。
陆观将信将疑地闻了闻,脸色一变。
“这个香味……”陆观沉吟道,“你不觉得在哪儿闻过吗?”
“哪儿?”
陆观让小兵先走,压低声音说:“回夯州那天,我们去见皇上。”
“苻明韶喝醉酒的时候,室内就是这股香。”宋虔之把信笺拿回来,叠成方块,往怀里揣。
“你还舍不得了?”陆观道。
“我拿去让周先闻一闻。”宋虔之牵住陆观的手,也不避讳,把他牵着回营帐里。
“我闻过。”周先迟疑道,“哪儿来的,谁约你见面?还是女人。我在哪儿闻过来着……”
“想想。”宋虔之挨着周先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抬头看陆观,问他喝不喝茶。
陆观从宋虔之手里拿过茶杯去喝了一口。
周先眸色清明起来,抿了抿嘴,喉咙有些发干,看着宋虔之说:“我两次失手被抓,都闻到过这个味儿。”
“两次?我们救你出来那次你也闻见了?”这倒是宋虔之没想到的。柳素光和妙女是同一个人,这是宋虔之亲眼所见,但是谁抓了周先在破庙里差点把人弄死,却一直只是猜测。
“是,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对我严刑拷问,闻到这个香味,我整个人就感觉飘飘然,没有那么痛了。”周先道,“这有点像某种迷药。”
“只有两次吗?你说你跟那个女的,在花楼认识的那个,唱歌很好听的,当时你没有闻见这种香味?”
周先眉头深锁,想了又想,语速缓慢,很不确定。
“花楼里本来就用香,为了让客人有兴致,都会点一点儿催情的香料,加上楼里的食物、酒水,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儿,在花楼里是不是闻见了这种香,我实在想不起来。”
“你们每次见面,都在花楼里吗?”宋虔之不死心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