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133)
拜月、瞻星走了过来,瞻星将一个手炉塞进宋虔之掌中。
“少爷不要太难过了。”拜月劝道。
“这下少爷回来了,正好给夫人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您不在府中,那野种得意得要上天去了。不过程阳少爷倒是不爱搭理他,他几次三番去找程阳少爷出去吃酒,都吃了闭门羹,脸色好看得很。”瞻星幸灾乐祸地笑道。
宋程阳是宋虔之三叔的儿子,离开京城前见过一面。是个聪明人。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那口闷气呼出,摸着手炉,觉得没那么冷了。
“那个女人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宋虔之转身,问拜月。
“这没有,只是住在府上……”
瞻星抢白道:“和侯爷住在一起。”
拜月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瞪瞻星。
宋虔之冷笑道:“很好。”
回到房中,看到陆观好奇地在看他的书架,手里捏着一卷书在翻看。一星昏黄的灯照着,宋虔之一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不少,打起精神问道:“在看什么?”
陆观捏着书的一边,晃了晃,让宋虔之看封皮。
竟是本小说,还是一本,艳|情小说。
陆观突然反应过来不妥,脸色大不自在,解释道:“这么短时间,看不了什么,随便拿的。”
宋虔之心情好了点,让婢女收拾东西,带着陆观去泡澡。
他家的澡房有个大水池子,是前年修的,水烧得有点烫,宋虔之一入水就忍不住嗷嗷嗷地叫了一声。
陆观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低沉,就像是直接从胸膛里发出。
周身泡得暖洋洋的,宋虔之脖子肩膀都烫得发红,身后又靠着陆观滑滑的皮肤,一时四肢百骸都是懒,一动也不想动。
陆观低头亲宋虔之的耳朵,低声问:“你娘身体好吗?”
“又差了些,她放不下。”宋虔之闭着眼,小声说,“我娘生病之前,是个大美人。你信不信?”
“信。”
“我爹不是个好东西。”宋虔之道,没有睁开眼睛,正在往下滑,被陆观一把捞回来,陆观坐到台阶上,让宋虔之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抓着帕子给宋虔之擦身。
“你恨你爹?”陆观问。
“有一点。”宋虔之自己问自己,恨父亲吗?想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应该说,我娘恨我爹,从小我爹就不怎么管我,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后来被我娘发现,他骗我娘说把那个女人送出京城了,永远不会回来,还向我娘负荆请罪,让我娘责打他。”宋虔之转了个身,跨坐到陆观的身上,拆了束冠的黑发披在白皙湿润的皮肤上,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身体让陆观满脸通红,却又挪不开眼,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轻轻抱着宋虔之坐在他身上。
“是真的负荆请罪,他把自己脱个精光,背着荆条请我娘抽他。什么男儿气节都不要,求我娘原谅他。没多久,我娘又有了身孕,那一阵父亲总是在家,操劳我娘的饮食,甚至亲自下厨为我娘炖汤。祖母也很高兴,对我娘也前所未有和颜悦色。那数月中,我娘被养得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以为是春风化雪,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宋虔之话声一顿,呼吸也止住,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抖颤,“在父亲和祖母无微不至的照看下,我娘却不知为何,突然小产。之后她一病不起,外祖接我娘回去养病,没等母亲病好,外祖就去世了。套在我爹身上的枷锁一拿,他就再也不顾及母亲,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和外宅一直来往,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儿子,比我年纪都大。”宋虔之往前坐了点,抱着陆观的脖子,热得脸发红,他低下头,眼神冷冰冰的,像是一面沉静深邃的冰鉴,他凝视陆观,心底的寒意令他手臂起了一层寒粒。
陆观眸色一沉,扣住宋虔之的后颈,将他的唇按向自己。他想以灼热深入的一个吻,驱走眼前人过往经历的寒冬。
唇舌交缠片刻,陆观倏然温柔,轻轻舔宋虔之的嘴唇,吻辗转到他的眼角,轻轻地碰了碰。
唇分,陆观眨了一下眼。
宋虔之目光闪躲开,脸与脖子俱是通红,无力地将头抵在陆观肩前,好半晌不能动弹。
良久,陆观给宋虔之搓干净头发,手指拭去宋虔之耳朵里的水,抱着他,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不用怕,我就只有你一个,往后都陪着你。”陆观心脏急速地跳动着,耳朵红得都烧了起来。
肩前的人始终没动静。
陆观红着脸将宋虔之抱起来,才发现宋虔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不禁失笑,把人抱出水池擦干净,用大袍子裹着,抱回宋虔之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