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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澄(78)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她放在他身上的真心实在是太少。

烟盒被随手扔在桌案上,最显眼的是那方正的檀木盒子。她当初送进般若寺的时候很是随意,自然没有装盒子,眼下这配的,她不喜欢。

像是寿盒,寓意实在不好。

香烟熄灭,她竟也有些手抖,颤颤巍巍地打开盖子,再拿出那座木雕,放在桌上。

永澄。

一如记忆中的样子,染上了年岁斑驳的痕,于阿阴来说,却愈加熠熠生辉。

真的分毫都没有损毁,除了她作时砍下的那一块。

忍不住在心里念:成善法师为竺寒建永澄池,也是为时时警醒弟子,他心不纯。阿阴所雕永澄,只为了明志永澄,才是最忱。

盯着看着,出神回神,她忽然发现,原本三株的千瓣莲,变成了四株。最边上横生出来的,仔细看色泽有些不对,还在昏昏闪烁着微弱的光。

她凑近闻了闻,心下确定,鬼的味道。

是苏小曼身体里的鬼。

没料想错的话,用最后一丝力化作了这株千瓣莲,注入进《永澄》。阿阴皱眉,表情是愠怒的,心跳有些骤快。

“我同他的感情,岂容你插上一脚?”寂静书房,阿阴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她同竺寒,亦或是同观澄,同韩听竺,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阿阴现下仍旧不知苏小曼身体里的是什么鬼,她亦没有心思去追溯,更别说特地回阴司探查。她只知道,现下心中很是不悦,比刚刚抽的那支烟都教自己愈加清醒。

她轻声翻寻柜子,试图找一把刀,亦或是个锋利的器具。她甚至后悔自己那把罗刹匕首没随身携带,头脑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火霎时上涌。

终于,在韩听竺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把剃刀。她觉得眼熟,没作多想,拿出来下手很快地砍了下去。那株凭空多出来的千瓣莲,顿时被剖掉,《永澄》的“池水”,平添了个坑,但阿阴好受多了。

那个已经轮回不知多少世的人,他与记忆,都要独占。不,不是独占,这本就是她的,旁人怎能置喙插手呢?凡尘无限,俗世敞阔,但情与爱的空间太小,容不下任何旁生出的枝节。

书房的窗被推开,一株附着鬼魂的木雕花,被从楼上扔下去。相信后半夜,会有过路的鬼差,把这阴寿尽了的无名小鬼顺便带走,不污世人。

剃刀收鞘,再放回原位,她没注意下面的其他物件,快速合上了抽屉。

带着一身烟味,阿阴出了书房,猫儿在楼梯旁安睡,有浅浅呼声;韩听竺亦在安睡,全然的沉静。她看过《永澄》,了却一桩挂念的事,要怀着颗珍视的心,回到卧房与他同眠。

今夜月明星稀,上海滩有人疯,有人亡,四处仓皇;可高宅中沉溺,他不见菩提,只觉阿阴入梦好甜蜜。

第37章 民国篇·韩听竺(拾贰

次日清早,韩听竺靠在床上,手里攥着个玻璃杯,杯壁挂满了热腾腾的水珠。阿阴日日在衣柜前都要翻上一阵,她不常化妆,穿衣就要考究得多。穿好了立在镜子前看,见着后面韩听竺还在那愣神,水想必都凉了。

“呆坐着干嘛呢?唐叁还在下面等你,衣服也给你选好了,快些起来。”

“这件好看,就这身罢。”他答非所问,看她鲜有地穿了件棉麻料的格子旗袍,只觉得同过去记忆中她常穿的很是相像。

待他起身穿好了里衣,下人们进屋收拾,唐叁便上来了。

“先生……”

他歪着头任阿阴帮忙整理领子,“何事?”

“苏小姐昨夜没了。”

“嗯。”

阿阴手头未停,神色如常,韩听竺亦然。好似只是听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左耳进右耳出。

后来,苏小曼头七一过,苏玉良便带着夫人迁回皖南老家。有传闻说他给重庆那边写了封秘信状告韩听竺,但又没进一步的消息,便只当谣言作罢了。

你问阿阴有没有想过什么,她想过的。想过那个有些单纯的苏太太,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做鬼的,这种事情还见得少了?一切都是这样,万万千的变化,你都要适应。

又想什么,想苏小曼。她是个鬼,不知道人间琐事百般牵扯,没个尽头。身死是最容易的事,活着才实属艰难。

十一月中旬,上海滩终有了桩喜事发生。

梁家三小姐梁谨筝远嫁北平。

传出消息的时候,赶上韩听竺在家休憩,两人闲散坐着,阿阴有些打盹。留声机正放着京戏,咿咿呀呀的,但是衬这空荡荡大宅很是有些冬日的暖意。

张道士唱:举起了金盅酒心中欢畅,好一似金殿上痛饮琼浆。你是个美佳人多娇模样,陪伴我少年人美貌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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