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澄(59)
你不懂,在他心里,这有多么弥足珍贵。
……
“阿阴,说,我是谁?”
他问她,他是谁。
心头收的更紧了,好像罗刹婆的尖锐指甲从未离开,眼角有不知何时流的泪,她颤着声开口:“韩听竺……你进来……”
“好,听阿阴的。”
……
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疤,他是早年同人打架,刀棍砍的;而阿阴是一千年间受不同程度的伤,没他那般大而怖人,多是小小碎碎,虚虚不实。
……
他还要不太真切的问:“你叫他哥哥?嗯?”
阿阴知道,这又是另一个“他”了。第一个,她不想说。这一个,定是说药叉。
他咬牙:“说话。你叫他哥哥,怎么没见这么叫我?”
闭目不理他蛮横吃醋。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韩听竺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越发明显……
“不许再叫哥哥,知道了?”
……
“叫我名字。”
她百般不愿,可现下她是无枝可依的浮萍,他是唯一的船板,他主宰生死,不是观澄,是韩听竺。
这太真实,真实的让她想要回避。他还要别过她手臂,指尖触碰眉尾的疤,一寸也不许离。
“阿阴,不要离开我。”
最后那一刻,她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因韩听竺说:“阿阴,你真是坏。”
头脑满满空旷回荡的,是西明寺寮房之内,他淡笑着道一句:你说过绝不诓我,惯是个坏透的。
身体同回忆一起在被无形拉长,意识混沌,她彻底迷乱了。
两人分开,他扯了被子给阿阴遮住,自己坐起身。床头柜里常年放一包烟,大前门,不是什么好烟,只他一直在抽。火柴划过后烟味四起,阿阴愈加清醒。
茫茫雾气之中,韩听竺蹙眉,额头有发丝垂落,模样实在是颓唐。
“阿阴,我知你不开心。”
“可我开心。”
阿阴埋在柔软的枕头间,脸压的愈深,眼神飘忽。
“嗯。”
这一夜,往常无声的搏充斥了话语不断。而事毕,彼此各含心事,佯装无碍。身体贴合得很近,心却永久相隔。细数其中,实则都有困苦,说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是那个啥。
第28章 民国篇·韩听竺(叁)
清早,阿阴转醒,却没想到仍躺在韩听竺怀里。她动了身子,韩听竺睡觉也是浅眠,跟着醒了。
“你怎么还在?”
这话倒像是不太乐意见他一般。
“今日无事,在家陪你。”他坐起了身缓和。
同时,门外下人轻声入内,送上两杯温水放在床头,低眉不敢看韩听竺。再走到窗前小心着缓慢拉开帘子,见是个阴天,好似心都放了下来。
因家中的这位太太,一切时候都好说话。只前阵子有手脚太过麻利的丫头拉帘子太快,又赶上大太阳,阿阴生好大的气,几日不消。韩听竺便也不悦,知会管家赶紧草草打发了,倒是吓得仍留下的丫头们心惊至极。
阿阴走到了衣柜前找今日要穿的衣裳,只觉得床上一道视线盯得很紧。韩听竺靠在那慢慢喝一杯水润嗓子,看她裹着件袍子在那翻来翻去。
忽的开口,三分质问,七分强硬。
“我的坏阿阴,知晓罗药的身形尺寸,可知我的?”
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他昨日说她坏,绝不是虚假。忍下了那股悸动,侧身斜他,“合着前日是见了柜子里的衣裳,当是给自己裁的,才对我那般亲昵。昨天瞧着我把箱子送人,你又不得意了。”
他微微动了动眉毛,阿阴知道,她说中了。下人见韩听竺不下床,都到门外等着,她便开始脱衣服,睡袍丢在床上刻意砸了好大声响。
韩听竺看着她腰及以下的青紫,语气放轻了许多。“他那般打扮,惯不会穿长袍。阿阴,你到底念着多少人。”
他心下计算的清清楚楚,只觉得眼前女人从不与她交心。那双深情注视着他的眸子,也仿佛要从自己身上,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听竺,你莫要这般计较……”
却被出口打断:“我有好长时间等你。只现下世道不安顺,阿阴,若你真有挂念的人,自己莫留遗憾才好。同我更不要遮遮掩掩,我甚至不知有没有福分听你一句交心话。”
他是北方人来的上海,近十年过去,倒是分毫没染上吴侬软语的腔调。声音同记忆中也是一样,可艰辛且不太美好的过往为他音色注入沧桑。有些沉,有些硬,眼前是坚毅的男人在诉说□□困扰,一字一句打在阿阴心上。
她如何讲呢?讲我根本不爱你,爱的是你前世之人。他温柔、真挚,与我如三月报季的风,似梁间和煦的燕,可天不遂人愿,我在立春那日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