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光顾着看她，没留意案桌上，她竟还开始写词了么？

长安不疑有他，缓步绕过屏风。

烛光盈盈，镇纸下空白一片，哪有半点笔墨痕迹。

长安瞳孔不住收缩，猛然回头，屏风另一侧，季姜浅笑着立在那里看着他，眉眼如画，摄人心魄。

脖颈处被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不断噴涌而出，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身子往下滴。不一会儿，底下铺着的白色毛毯就晕红了一片。

那毛毯，还是那日她砸了含凉殿后他嘱咐宫人新铺上的，怕她爱赤足下地着了凉……

明明隔着屏风，他却看的格外清晰，宽大衣袖下，她苍白的手心还攥着一支金簪。

簪子一头缓缓滴血，一头的凤凰翅膀还在微微颤动。

第107章 宣太医

月头高上，之桃守在殿门外，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檐下灯笼里的烛火一步一步地拉长。

她看着同她一同守在门口的内侍总管瘪了瘪嘴。

她从那日就再没见过十一大人了，想送他的跌打药也揣在怀里送不出去。

这么久了……大人的伤都该好了吧……

之桃踟蹰再三，还是凑着身子过去悄声问总管，“十一大人怎么没来啊？”

总管对殿下身边的人还是很恭敬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们就跟着殿下一朝飞天，于是颇认真的回道：“十一大人今日没有当值。”

之桃急了，“可是这几天陛下过来大人也没来啊！”

总管耐心解释，“十一大人是四品侍卫，后宫随侍不在大人负责的范围内。”

之桃垂头丧气，“这样啊……那后宫随侍是谁负责的啊？”

总管一头黑线：“之桃姑娘……”

“什么事？”

“咱家就是负责后宫随侍的。”

之桃总算反应过来了，捂住嘴巴连声道歉。

总管哪能跟她这个小姑娘计较，他还得好生守着陛下呢，今日看两人相处了这么久都没动静，想是和好如初了吧……

这边正想着，殿门猝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长安往日清湛的眼里现下赤红一片，双手满是鲜血，正对着他厉声怒吼道：“宣太医！”

那声音中的悲凉绝望太盛，总管陡然一惊，忙张罗人去请太医。

夜色无边，含凉殿却是灯火通明，悠悠烛火直燃了一整夜，烛台下垂着的蜡泪都有一寸长了。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了，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季姜躺在床榻上倒是安静，呼吸轻浅，细长的眼睫遮下，乖乖巧巧地再也不会想着跑了，只是往日那红润的唇现下苍白如纸。

可不得苍白如纸，失了那样多的血，下手也忒狠了，那样大的一个口子。

好在金簪不是太锋利，刺得不是那么深，不然纵使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饶是这样也生生去了半条命，暂时血是止住了，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天意了。

长安却是不信天意的，就算天意要她死，他也要逆天改命将她从阎罗殿里抢回来。

时间缓缓流逝，长安阴沉着的脸愈发深重，那眉眼处都要结成了冰，直叫人寒毛直立。

太医们弯着的背脊愈发往下压了几分，偌大的殿中聚满了人，却是连一丝声音也不曾有。

就在众人以为大祸将至时，长安突然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太医们哪敢再留，一个个叩头谢恩，退的飞快，像是后面有人追赶一般。

之桃哭的眼睛都肿了，也被内侍总管拉了出去。

殿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有长安坐在床榻边静静地望着季姜，眼底里隐含的悲凉凄苦深的快要漫了出来。

他捋了捋她额际的碎发，极轻极轻地问她，“你就那样欢喜他？欢喜到为了他都可以抛下我随他而去是不是？”

季姜自然无法回答他。

长安又僵着手去摸她脖颈处的层层纱布，纱布下的伤口那么长，流的血那样多，他捂了许久也捂不住。

他当时心都死了……

现在回想还是痛彻骨髓，哪怕当下她死了，他也要随她而去，奈何桥上抓着她的肩质问她。

她到底有没有心，怎么就能那样决绝地弃他而去？

慕容南浔又究竟是有多好，死了这么多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甚至……还要为他殉情……

长安默默看了她半晌，慢慢冷了脸色，俯身凑近她耳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是死了，我便将慕容南浔的坟给掘了，我要他挫骨扬灰，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一直沉睡的季姜似是听见了，密如轻羽的眼睫轻颤了两下，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只是无人知。

第108章 豢养的金丝雀

季姜这一睡足足睡了差不多一个月，再醒来的时候已快到月中成安公主下嫁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