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267)
门外窗扉,雨打芭蕉的声音泠泠传来。
陆玖只觉得那点点的雨水如同敲在她的心口上一般,冰冷的雨水覆盖她的整颗心,渐渐地把人也冻得麻木。
她一闭上眼,面前空洞的黑暗中浮现的便是江殷那张明朗的笑脸与徐云知冷淡的话音。
他要去燕云山了,她却现在才知道。
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她心里有怨。
怨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许多事情总是在事到临头之时方能回味过来。
她从前说,她想要他做一个英雄,做一个自己梦中的英雄。
可是到现在,她才清晰地认识到,她无须他做一个远远的、她无法触及的英雄,
她只要他能够在身边就好。
只要他能够平安地待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江殷,为何你偏要去最凶险的地方?
陆玖在心里不住地问,作茧自缚中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漆黑的屋中无人,陆玖却忽然听见床头下传来一阵嘤嘤的叫声。
她挣扎着起身,借着屋中微弱的光照,望见床头下急得来回盘旋的雪白细犬。
见到主人起身看它,它连忙抬起两只前爪,半个身子搭在床沿上,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焦急地看着主人。
看着细犬那两只如同明玉的眼珠,陆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不自觉地便想起江殷从前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你带着它,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由它来守着你。”
面颊上有温热的液体蜿蜒着爬过脸颊。
陆玖抬手一拂,低头看,满手的泪。
她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将细犬从床沿便抱起,一把搂在怀里,将面容贴在它温热的身体上,蜷缩着坐成一团,埋头如同一只小兽般呜咽地放声大哭。
细犬蜷缩在她腿上。
它不会说话,只能嘤嘤地发出声音,歪头用舌头温柔地替主人舔舐脸上滚滚而落的泪珠,以此抚慰她的伤心。
不知哭了多久,她方才轻轻松开怀中的细犬,整个人如同一具断了线的木偶,朝着背后一倒,沉沉陷落在柔软的棉被当中,昏沉难受地闭上了哭红的眼睛。
当夜,陆玖便发了高热。
风莲半夜去查看的时候,陆玖躺在床榻上已经睡熟了,可是她却睡得极不安稳,在睡梦当中仍然皱紧了眉头,嘴里胡乱地呓呓着什么,仿似做了噩梦般。
风莲见她酡红的面色有些红得不正常,于是便轻轻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整个身体已经烧成了个滚烫的火人。
吓得风莲赶紧去禀报了荣景院的华阳长公主,连夜惊动了几乎半壁侯府的灯火,匆匆找了大夫进来看诊,又是换衣又是敷冷水,手忙脚乱了一阵,一直到后半夜方才重新安静下来。
陆玖的身子入春后便一直不好,手脚总是冰凉,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加之又听见江殷离京前往燕云山的消息,心情惊怒哀伤之下,一瞬间就病倒下来。
风莲伺候着陆玖喝了药,发了汗退了烧,这才送了华阳长公主等回去,只留自己一个人在陆玖床榻边守夜伺候。
*
暮春的雨彻夜不休,一直滴滴答答地敲响到了第二天早上,并且还有下得愈加大的趋势。
到陆玖清醒之时,外面的细雨如烟早已经幻化成飘摇的瓢泼大雨。
陆玖被这一阵大雨吵醒,撑着沉重的身子想慢慢爬起来,可是浑身却都如灌铅似的,根本爬不起来。
她起床的动静惊动了靠在床沿下休息的风莲,风莲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赶紧拍了拍衣裳起身:“姑娘醒了?”
陆玖半躺半靠在床头上,抬手扶着沉重的头颅轻轻一点,张开嘴想说话,可是喉咙却像是被火烧过般难受。
风莲见状赶紧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姑娘清清嗓子。”
陆玖实在口渴难忍,整个人如同刚从沙漠当中走出的一般,就着风莲的手将那一盏茶喝了下去,喝完还尤不解渴。
风莲轻拍她的背:“您慢点儿喝。”
陆玖推开杯子,看着风莲疲惫道:“你替我换身干净衣裳吧,我有些闷,想去门前站一站透透风。”
风莲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姑娘,您昨夜人都快要烧糊涂了,大夫嘱咐你要在床上静养,不能站在风口上吹风。”
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这药味让陆玖心里闷闷地难受,实在是待不下去。
“你替我寻身厚实些的衣裳,再寻个昭君护额出来我带上,我出去透透气。”陆玖淡声吩咐。
风莲拗不过陆玖,只得垂首去了,从衣柜当中翻出一套厚实些的春衫,取出昭君护额,小心翼翼地替陆玖更换上,最后还又在外面套了个厚实却不闷人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