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春(63)
少女见男人还是将信将疑,便沉了脸色,捡了几支发钗,“柳大人,我也不是毫无依据就上门‘邀功请赏’的,问了几家的姑娘,都说曾见过柳小姐戴这些。你是她兄长,该不会连她的东西都认不出吧?那可真是令人寒心!”
“……当真?”
沈栖棠冷笑,“不信就算了!好心当做驴肝肺,以后再有什么事,都别来找我!你们柳家的人果然都冷血无情,若换了我家阿兄,哪怕见了头发丝都能认出我来!”
她转身作势要走,果然就被喊住了,“沈姑娘且慢!”
少女停了步子,咧嘴一笑,“难得柳大人肯相信我,既然如此,送佛送到西,我帮你一起出城去找吧!合计二百两,账先赊着就成!”
柳赴霄,“……”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又欠上她钱了?!
身后,神子澈有些愧疚地望了男人一眼,垂眸,保持沉默。
他公务在身抽不出空,只有柳赴霄暂且算是个熟人,便托他代为照看沈栖棠。
王都城外大大小小的村落多如牛毛,即便是乱葬岗的山脚附近,也有好些人聚族而居。
他们多半都是亲眷,倘若冒昧寻访,十有八、九都不会得到答案,反而还会有人通风报信,让那农妇藏起来。
沈栖棠描了几张农妇的画像,虽说线条乱七八糟,甚至都看不出人形,但幸好还有些夸大化的特征,很快便有了线索。
散布在暗处的耳目领着柳赴霄来到农妇家中时,那夫妇二人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不仅将大门紧闭,还忙不迭地收拾着行囊。
二人翻墙进了内院,沈栖棠一低头,就看见了刻在墙角的记号。
那是姜不苦惯用的图案,她果然到过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平白无故的,怎么像强盗一样闯进别人家里?!”男人手里紧紧抓着擀面杖,十分警惕。
身后,那农妇抱着个哭啼不止的孩子,一眼就认出了沈栖棠,“是你!我们昨日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东西都已经卖给你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来要钱的。”沈栖棠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家嫂嫂也看上了那些首饰,可是我又不想忍痛割爱,哥哥被逼得没了主意,只好来找摊主问问,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可还有别的样式?”
柳赴霄一噎。
不愧是她!连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张口就来……
他见那农妇似乎信了大半,便没开口反驳,苦笑着点了点头,“实在缠不过夫人撒痴,就算不便帮我们找,也好歹指条明路,价钱都好说。”
“你们看我哥哥这派头,就知道他不缺钱了!倘若能提供些线索,他一出手,你们下半辈子的吃喝都不必犯愁了!更何况我家本就是捣鼓些……不见光的生意的,不管是什么来路,都不妨碍。”
她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了。
柳赴霄配合地取出了一袋银钱,那夫妇二人顿时有些心动,可转念一想到那些首饰的来源,又讪讪地抿直了唇,一言不发。
“当然了,若是敬酒不吃——”少女慵懒的嗓音悠悠一转,分明还笑着,却偏生令人生出几分寒意,她顺手利落地一弹男人腰间的佩刀,幽幽地道,“杀人越货的买卖,我们也不是没做过。即便你们想报官,也得先出得了这道门才行。”
“放过我们!我们说,说还不成吗!”
那农妇被刀锋擦过刀鞘的嗡鸣声吓得腿都软了,威逼利诱之下,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将心事全都倒了出来,“那些首饰是我们从坟地里翻出来的!村东头那座山上有个乱葬岗,王都里的大户人家,总有些死于非命的可怜人被丢在那里!今年收成不好,我们一时见财起意……”
沈栖棠问,“哦?你们怎知,是王都里的大户人家?”
“我们亲眼见过的!那日我和当家的去摘野菜,回来晚了,就看见一伙人鬼鬼祟祟的把一个麻袋丢在了乱葬岗,走过去一看,里面装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早就咽了气,身上还戴着好些首饰!我们一时鬼迷了心窍,就……”
农妇说得太多,那当家的大概是怕惹来杀身之祸,打了她一下。妇人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摆弄着衣角,声音也弱了下去。
沈栖棠心里一惊,却面不改色,仍是笑嘻嘻地追问,“不能吧?你这儿有好些东西呢,就一个人,哪里戴得了这么多?”
“当然不止一个!接连快一个月,隔三差五就有这样的事发生!光是被我们撞见的,就有六回了!”
柳赴霄闻言,眉头紧皱,本就严肃的脸活像是个罗刹,“那些人丢下尸骨后,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