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102)
战长林道:“外伤虽愈,内伤尚在,心伤尤重。”
居云岫道:“那就回长安慢慢养吧。”
战长林就知道她在这里等着自己,道:“心伤得靠你养,回长安,养不成的。”
居云岫看着他那双黑溜溜的、更无半点羞臊之意的眼睛,道:“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嫁进赵家了?”
战长林脸皮厚到底,道:“能有这样的名额吗?”
居云岫:“……”
扶风默默离开转开头,凝神听树上的鸟叫。
居云岫劝说自己要平心静气,攻他心道:“长安一役,哥哥重伤至今未醒,破城以来,全军军务都由奚昱一人承担,你身为副帅,于心能安吗?”
战长林脸皮仍然厚着:“论处理军务,他本来就强过我,再说我追你到这儿来也不是吃白饭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指他孤身入城救下赵霁、促成她打入洛阳一事。
这是一根刺,居云岫反诘的话如鲠在喉。
战长林知道她不舍得再怼自己了,一笑道:“要不,咱俩也来打个赌吧。”
居云岫眼眸微眯。
战长林从怀里摸出一块铜板,捏在手里道:“老规矩,猜猜正反。赌输了,我立刻回长安,赌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居云岫道:“什么事?”
战长林手肘抵在石桌上,头微低,私密地道:“不许跟赵霁做真夫妻。”
他音色里本就带着一股少年气,这一句私语半是郑重、半是幽怨地讲下来,听着,居然感觉耳朵有点发烫。
扶风头仰起来,开始凝视观望天上的云。
居云岫半晌不给回应。
战长林掀眼:“赌吗?”
居云岫再次申明:“有情便真,无情便假,我与他成婚后如何相处,只取决于我的心意。”
战长林道:“那便赌吧,反正你不会看上他。”
他太自信,以至于居云岫虽然不能反驳,但明显很不喜欢这个论断。
“既然知道我不会,又何必再与我赌?”
战长林着实没想到她会这样反诘,一怔后,严肃道:“你虽然不会,但难保他贼心不死……”
居云岫打断:“我跟你打这个赌,就能确保他贼心死吗?”
战长林哑然。
论口舌,他到底还是差了居云岫一层功力。
咬牙想了想后,战长林不再争辩了,道:“反正,我就是要赌这个。”
居云岫看着他。
战长林把手伸到她面前,道:“你先猜,正面,还是反面?”
居云岫没猜。
战长林便道:“那我先猜,我猜反面,如果猜中,你与赵霁只能有名无实,要是他胆敢非礼于你,我立刻杀了他。”
说罢,就要抛铜板,居云岫突然唤道:“扶风。”
仰望云天的扶风一愣。
居云岫吩咐道:“你来抛,我要正面。”
扶风身上立刻多了一道阴森森的目光。
“……”
暮色渐深,庭中的风倏而有些悲凉,扶风挪到石桌前,接过战长林手里的铜板。
深吸一气后,扶风掂起拇指,将铜板向上一抛。
“唰”一声,铜板向上一跃,继而落于桌面,“嗡嗡”地旋转起来。
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铜板旋转的方向。
便在铜板转速变慢,正面要落成之际,战长林突然鼓起嘴吹来一口气。
铜板难以承受,仰面一倒,露出了反面的光背。
第49章 . 窗内 “别出声。”
一片树叶飘落在石桌上, 面对着一块露着反面的铜板,扶风捂住了眼睛。
战长林“唰”的将铜板收回来,宣布道:“反面, 我赢了。”
居云岫不回, 只是看着他。
战长林一脸坦然, 也看着她。
比脸皮厚这种事, 居云岫到底还是望尘难及。
“不亏心吗?”
“事关生死,兵不厌诈, 良心只能先靠边站一站了。”
“……”
移开目光后,居云岫吩咐扶风:“转告乔瀛,云雀大哥不必留,杀了以后,抛尸城外。”
战长林莫名从这冷森森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杀鸡儆猴的意味。
“那个叫心月的……”他也自知理亏,因而顺着这势头岔开话题,“眼下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万一是给什么人救了, 再被赵霁派人寻回来, 你打算如何善后?”
居云岫道:“距离堕湖已有半月之久, 她如果获救,早该与赵府联络,至今下落不明,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她已经遇难;其二, 她并不想回到赵府。”
战长林挑眉。
扶风思忖道:“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伤势太重,至今还没有醒, 所以才不跟赵府联络?”
居云岫道:“赵霁派人沿湖搜查,洛阳全城人尽皆知,她不联络,救她的人也无动于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