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曲+番外(151)
趁势躲到一旁的颜烟垂首不敢吭声,俯身装作捡拾书匣,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
“咳,爹爹来此,是有什么事吗?”事已至此,闻人渊只能硬着头皮出言相询。
谷仲仁站着未动,看了片刻,复而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渊儿,你随我来一趟。”
这话不徐不疾,听不出情绪起伏来,让亭中两人面面相觑好一阵。
“我过去看下。”闻人渊故作轻松地说道,“你留在这里乖乖等我。”
颜烟点着头,目送他快步离开追上谷仲仁,想了想,将书匣往榻上一放,悄悄地跟了过去。
她实在是好奇师父找闻人渊过去是要说什么,况且,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听话。
山谷间的风依然温柔和缓,颜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才的心情,熏熏然沉醉于草木花香中,远远地缀在那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步入湖边水榭。
常年生活在此,她对谷中的建筑布局了如指掌,知道这水榭西侧靠岸处有座假山,正好能遮住身形,放轻了脚步就往那边绕去。
待她猫着腰躲在假山后头,借着山石上孔洞缝隙看往水榭中时,那一老一少两人也在水榭的鹅颈靠椅处,凭依着靠坐下了。
谷仲仁看着泛起粼粼波光的湖水,并不着急开口说话,倒让一旁的闻人渊感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焦灼。
“唤你来也没别的事。”像是不忍心再看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谷仲仁缓缓开口,“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收烟儿为徒,却向来待她视如己出。”
闻人渊见他不提刚才的事,倒是轻松了些,回话道:“是,孩儿明白。”
他发现这段时日以来,自己的警惕心总是不高,若是像以往那样,在谷仲仁接近院子时,他早就该发现了。
大概是最近过得太过安逸,以致疏于锻炼,就连原本沉稳的性情也变得动摇起来,也不知这种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但他并不打算抗拒这种改变,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谷仲仁见他竟兀自沉思起来,开口道:“这许多年未曾见面,我也久不外出,对你或是闻人家的了解并不多,有些事想再问问。”
闻人渊收敛心神,回话道:“爹爹想问何事?说便是了。”
谷仲仁有意无意地朝他瞥去:“你在闻人家的宅邸中长大,众所周知是当朝太傅的儿子,又已至及冠之年。我且问问你,可曾与别家的闺秀行过文定之礼?”
“不曾。”闻人渊直接否认。
谷仲仁又问:“苍官家如此重用你,可有为你配婚?我记得朝中还有一位长公主尚未许婚又恰好适龄。”
“官家原有此意,但我已经拒绝了,之后便未再提过。”他想起此前那桩被颜烟误会的事来,好在已经说清,不过听这两句问话,大概是知道此番是为何事了,“您放心,儿子还尚未婚配。”
谷仲仁的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意:“你知我是要与你说什么了。”
闻人渊点点头,正色道:“孩儿也正想找您谈谈,确有一事相求。”
他略作停顿,颜烟只觉这两人的对话奇怪,不知是要说何事,凝神静听下去。
却听闻人渊说道:“孩儿想娶颜烟为妻。”
颜烟深吸一口气,险些惊呼出声,又觉不妥,捂住自己的嘴,只觉得那颗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心脏,又开始在体内疯狂跳动。
原来他刚才所决定的是指这件事。
心跳的声音在腔内被放大数倍,她听得一清二楚,躲在假山石后拼命地平复着心绪,生怕这声响会被旁人听到。
谷仲仁沉吟片刻:“你可想好了?”
闻人渊正色道:“想好了。”
“无论是哥哥也好,还是我也罢,你总归是阿岚的孩子,冠以我闻人之姓,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谷仲仁叹笑一声,也不等他回答,“你生来便是世家子弟,这婚姻之事素来得听从家族安排,就算现下没有,以后却也未可知。”
闻人信与谷仲仁,皆是太后闻人芷的胞弟。想当年,闻人家将嫡长女闻人芷许给尚是太子的苍延绍为正妃,便是以家族之力保太子登基。而他与叶岚虽说是两情相悦,但最初两家联姻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是以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除婚约。
闻人博悟官拜左相,叶岚父亲的官职也不低,乃是参知政事。两家护佑苍延绍继位后,闻人芷也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后,光耀门楣。
不过这两家联手在当时颇有些植党之嫌,二人在苍延绍君位稳固后便先后辞官,这便是后话了。
这世间,但凡官宦贵族的子女,或重门第,或求财产,嫁娶者必以家族利益为先。且通常是在十四五岁时就先行定下婚约,待年龄适宜便可完婚,像闻人渊这般已至及冠却尚未婚配者,可谓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