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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妻(19)

梁潇霍得扬起手要打她,她不闪不躲,直迎上他的掌心。

巴掌终究没落下来,梁潇的手在半空中紧攥成拳,握得“咯吱”响,颇有些磨刀霍霍的意味。

他森凉盯着姜姮,连声称好:“你既这般有骨气,我便成全你。”

说罢,他松开姜姮,挟起散落床边的衣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天亮时,姜姮才明白他说的“成全”是什么意思。

院中所有侍女被驱逐,数个管事婆子进来,里外翻捡将所有吃食全部搜罗走,香鼎、茶匣、手炉、罗衣……凡是堪享用的物件都被撤走,连床上绵褥、被衾、粟心枕都被拿走,寝阁里霎时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张桌椅和一张床。

姜姮伏在煴香几上看她们折腾,待折腾完了,侍女给她端进来一点吃食,粗瓷碗里盛着菜汤,半点油星不见,只有几片叶子飘在清寡的汤汁上,散出极难闻的味儿。

她蹙眉,把头扭到一边。

侍女面无表情道:“殿下吩咐:‘只要饿不死就成。’王妃还是用了吧,这是一天的吃食。”

姜姮不肯吃,侍女也不与她多废话,撂在桌上就离开了。

阁门重重关闭,落下铁锁,阻断了最后一丝光明。

栖身在黑暗中,满室清寒,姜姮反倒轻松了,她知道,这些年梁潇总是恨她,不甘,瞧不起她,觉得她不配做他的妻。

一切皆有根源。

当年辰羡出事时,靖穆王府其实提前得到消息了。

是远在闽南的姜府先被抄,姜国公被秘密押解进京,与姜家和靖穆王府过从甚密的卫王被软禁,大理寺日夜不休酷刑拷打,从被抓的朝臣嘴缝里抠出了靖穆王世子。

王府已被监视,逃跑无望,老王妃叫来了姜姮和辰羡,说姜梁两家藏匿了些势力在民间,虽救不了辰羡,但可以伺机把不起眼的姜姮带出去,从此隐姓埋名,安然终老。

但她有一个条件,要姜姮和辰羡当晚圆房,要给辰羡留后。

山雨欲来,王府上下人心惶惶,老王爷病倒在榻,终日昏沉,大厦将倾,王府由内而外散发腐气。

辰羡素衣墨发,神色淡然,孑然立于一片慌乱浮躁的人中间,他不同意,姜姮亦强烈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那个时候梁潇二十岁,入职中书省四年有余,谁都知道,这场祸事不会蔓延到梁潇身上,他不光得淳化帝赏识,崔皇后也对他颇为青睐。

他广袖善舞,八面玲珑,早早带着母亲搬离王府,避开牵连。

但第二日,辰羡被皇城司押走后,梁潇回到了王府。

他去姜老王妃,送她几颗人头,皆是前一夜姜王妃说的,藏匿于民间的家奴。

淳化帝既要动手,打的自然是斩草除根的主意,绝不可能留下任何会复燃的余烬。

姜姮藏在内室,耳朵贴着门板在听,她听不清两人后来说了什么,只听见姑姑嘶声厉吼,像心有不甘穷途末路的困兽,发出粗嘎骇人的声响。

她慌忙出来,见姑姑颤手指着梁潇,咬牙切齿:“辰羡绝不会输给你这个贱种!”

姑姑恨梁潇,一直都恨,在梁潇还是个垂髫稚儿时就恨他切齿,仿佛梁潇的存在是她毕生挥之不去的耻辱。

此刻的梁潇不再是幼年那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他华服在身,神情冷漠轻蔑,正想出言讥讽,见姜姮跑出来,将那些难听刻薄的话咽下去大半,撂下几句奚落,便倾身拉着姜姮走了。

院中松柏蓊郁,亭亭如盖,梁潇站在树荫中,朝阳透过枝桠落下光斑,流转于面,显得神情极阴郁。

他沉默片刻,问:“辰羡有没有碰你?”

姜姮神色恍惚,木然摇头,摇到一半,觉得奇怪,抬头看他。

梁潇道:“圣旨已下,姜家男丁斩首,女眷没籍入教坊为妓。”

寥寥数语,令姜姮浑身凉透,冷颤不止。

梁潇凝着她,又问:“我给你传的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姮绞纽着衣袖,嗫嚅:“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一切跟你走,姑父病重,姑姑又时疯时好,辰羡被抓走了……”

“这个王府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梁潇凉声打断她,抬袖指向王府重檐,讽道:“你没闻到吗?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腐气,烂到泥里的腐气。”

姜姮低垂睫羽,哀求道:“辰景哥哥,我们好歹在这里一起长大,你若有办法,救救他们吧。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两府会落谋逆罪名,但我爹爹、哥哥和辰羡,他们是不会谋逆的,这里头一定有冤屈。”

梁潇的脸色瞬间阴沉,低眸凝着她,像在看掌间猎物,冷诮道:“那是谋逆,我救不了,难不成你希望连我也搭进去,给你的辰羡陪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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